曾经荒无人烟的五座山峰之上,风起云涌,黑白交汇。千百年来的宁静转瞬间离它远去,尖叫,咆哮,嘶吼,狂啸,充斥着这片古老的山谷。它被阴谋与剑影覆盖,被黑影蚕食,被鲜血洗刷。一
时间,江湖中最有势力名望,最为恶名昭著,最为神秘莫测的各方势力纷纷汇聚于此,他们各怀目的,心怀鬼胎,各自伸出手来,争先恐后地想要掷下自己的棋子。
不知不觉中,这一盘纵横百年的悠悠大棋,居然一下迫近了决定生死胜负手。但除了此刻执子落子的棋手们之外,并无人发觉这本该惊天动地的剧变。棋盘中以性命相博的可怜棋子们,更不会有所察觉。骑
手们,是知道的。“
妙公子”柳缘心绪一动,他本想拂袖而去,却突然感觉这崇山峻岭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刹那发出了无言的呼唤,竟令他浑身发出冷颤,汗毛直束。他抬起眼睛,循着那缥缈的呼唤寻去,眺望山中某处,终于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那一座“无名指”形状的山峰内部,有什么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说着“来了!来了!”
他们也同样抬起了头手握星盘的老者,身披长袍的怪人,深居宫中的帝师。他们眺望远方,眉头紧锁。他们知道,这盘下了许久的大棋,即将在此刻走向它的终结。他们无法决定这棋势的走向,他们只能等待着,等待着当那一片阴霾终于揭开的时候,“那一枚棋子”究竟是什么颜色?
黑子?还是白子?终
结?还是消亡?
破局?还是收割?
来了!来了!
石室之中。龙
血依然在燃烧着,它是这世上最为炽热与纯净的火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削弱它的光芒。在与龙血之火相对的地方,黑袍人正退缩至一角,他身边影子狂舞,如同无数条从地面升起的触须一般,与龙焰平分整个房间。
他脸上的五官消失,又重现,再消失,再扭动着钻出来。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每一句都没有任何的含义。他怒视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想要将所有的一切统统撕碎,可与之矛盾的是,他似乎无法再上前一步。
师之然将叶止扯到墙角,一把让他靠在石墙上,急促地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沉!”“
你还有功夫说这个?”叶止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仍努力地接下了这毫无意义的问题,挤出一丝笑来。
“看你这幅样子,就知道你还死不掉。那是什么东西?是人是妖还是鬼?”师之然无论说着什么,目光都紧紧盯着房间另一边的黑袍人,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从未见过这样人鬼莫测的生物,却从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来仿佛这神秘人随便一伸手,就能将他们两人轻易捏死。“
咳……说来话长。”叶止同样望向黑袍人,道“也许是神,也说不定呢。”“
神?”
两人一时无言。叶止的身体明明没有受到什么创伤,却感觉浑身疲惫,呼吸,开口,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师之然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虽然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如何缓解她的痛苦。她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的女人,这时候,她会做的只有抓紧他的手,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
时间,毕竟慢慢地在流逝。龙
血之焰是不灭之火,是千年之炎,可此时,就在它与黑影争夺着这个石室的时候,它的火光却明显摇晃起来——它只是江破身上的一捧血,离开了主人,它亦慢慢地失去了力量,燃尽了热量,归于虚无与黑暗当中。反倒是另一边的黑影,火光暗淡一分,它便更为强势一分,光影摇曳之间,它慢慢地顺着地面、墙壁,如同一条贪婪的蟒蛇般向着二人靠近过来。
龙血燃烧,劈里啪啦,师之然仿佛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她抓着叶止,只感觉对方浑身冰凉,好像就要死去一般,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超越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叶止的嘴唇动了动,只是没有声音从里面发出了。“
你说什么?”她附耳过去。“
你……”“
大声点!”
“快走!”
叶止瞪大了眼睛,喊出这一句来,师之然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狠狠捏了他一把,说道“妈的,我在这里待了半天,听到的就是你这样一句话?”叶
止又动了动嘴唇,细微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但这一次,师之然连听都没听,直接将他打断,喝道“别跟我说这些东西。矫情戏码我见的多了,男人到了这种关头,反而百无一用。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怎么弄死这妖怪?他不死,咱们就一起被他弄死!”叶
止的胸膛起伏着,师之然看在眼里,只感觉他在努力地吸入一口空气,再努力地将它呼出来,他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身体却在一刻一刻地僵硬。师之然将他的手抓得更紧——这只手,这只他握刀的手并没有冷却,它依然火热着,如同他每一次挥刀的时候一样。师
之然俯下身去,凑近了他。这个男人不会这样死掉的,至少他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绝不会是快走。他
还有话要说。
几乎鬼使神差地,她再一次低下身子,附耳过去,一阵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听见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那个声音即将干涸,但最后的四个字,却是这样清楚。
“眼睛,借我!”那
最后一个字仿佛要咳出血来,像是一声痛苦的咆哮或是凄厉的尖叫,师之然再望向他,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他茫然地望着房间的另一处,望着那个黑袍人,仿佛是死了。眼
睛?
借我?
一刹那,师之然被这四个字点开了!她恍然大悟过来,叶止所说的“你快走”,并非是让她快点逃跑。他深知她并非懦夫,甚至比大部分男人更有勇气,他们只有并肩作战,不会有另一个人苟且偷生,这是他们的默契,除非是……师
之然运功于自己的眼瞳之中,一股紫色的雾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作为这个石室中的另一种力量充满了整个房间。它跨越光与影子的边境,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一寸一寸,深入了进去。她
看得更加清楚了——眼前,并非是一个幻境,或是一场梦。
这是一段回忆,确切地说,是叶止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