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秋节战备前一天，连队参加教导队预提士官骨干集训的官兵们回来了。
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双方都不免一阵唏嘘
朱凯一进屋，班里的新兵蛋子们就立刻站了起来，喊道：“凯凯班长好”
“嗯不错”
凯凯背着背囊，脸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冲新兵们挥了挥手，说道：“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币服务”
张浩立刻说道：“还不赶紧的，愣着干嘛呢”
“哦哦”陈泰斗的反应最快，立刻上前接过了凯凯的背囊，然后开始给凯凯整理起了内务。
朱凯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张浩的身边坐下，说道“哎张排长，新兵调教的不错嘛”
“还凑合吧，有待提高”
“凯凯，你们在教导队过得怎么样啊”
“嗯”朱凯看向大脑门，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他的目光停留在大脑门的身上，见对方的坐姿十分别扭，就疑惑的问道：“脑门，你咋啦屁股长痔疮了”
“呸”大脑门白了凯凯一眼，嘟囔道：“老子分分钟给你爆了菊花”
“那你他么坐的那副吊样啊”朱凯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调侃起了大脑门。
张浩收起笑容，十分认真的说道：“大脑门受伤了，右腿少了根筋，你小子就别那么事儿了”
“真的”朱凯当场就愣住了，随即立刻起身蹲在了大脑门的跟前，问道：“我能看看吗”
“凯凯”张浩皱了皱眉头，他不希望去揭大脑门的伤疤。
“看吧”大脑门冲张浩摇了摇头，然后主动挽起了裤腿，露出了缠满压力带的右腿。
朱凯伸手摸了摸，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搞得不是去外国打演习了吗至于把腿干废了呀”
“跟联合演习没关系”大脑门摇了摇头，苦笑道：“都是命啊”
张浩想要转移话题，就说道：“凯凯，你可能还不知道，鬼哥现在还在医院呢”
“鬼哥小鬼”朱凯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疑惑的问道：“他又怎么了我记得当初他也去参加联合军演了吧是叫联合军演吧”
“没错，就是多国联合军演”张浩点了点头，没有纠结这个名字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鬼哥为了救人，身体严重烧伤，现在还在住院呢”
“什么”朱凯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卧槽鬼哥这么猛吗”
班里的人同时点了点头，对于鬼哥那是真的十分佩服敢在火场扛着煤气罐跑的人，那是真正的在和死神赛跑
朱凯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用力搓了搓脸，说道：“这半年连队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小胖儿，你把连队的情况跟我说一遍，我现在脑子里特别乱。”
“行”张浩点了点头，说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顺便问问你的意见。”
随即，张浩、朱凯和老侯一起离开了宿舍，悄悄地走进了浴室，这里说话比较安全。
张浩把连队的情况给朱凯详细的说了一遍，老侯负责查漏补缺，良久之后，朱凯突然怒骂一声，浴室里才安静了下来。
“九一八那几天我们正在山里进行野外生存的训练，根本就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还选择留队吗”
朱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呢难道就不去上军校了吗”
张浩笑了笑，随手擦掉了眼角浑浊的水滴，说道：“这不是还没有拿到通知书吗
再说了，我要是铁了心退伍，连队应该也会批准。”
“嗯”朱凯诧异的问道：“理由呢你一个一等功臣退伍，就算是回地方也是按照军官转业的标准走，连队能够决定你的生死开什么玩笑啊”
张浩十分熟练的从老侯的兜里翻出一包蓝钻，然后熟练的塞进嘴里一根，又递到了朱凯的面前，“来一根”
朱凯愣愣的看着跟前的香烟，诧异的说道：“你真的变了。”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习惯，部队本身就是个大熔炉，而且咱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成长，这有什么不对吗”
朱凯抽出了一根香烟，然后十分熟练的塞进了嘴里，旁边的老侯就笑道：“看来教导队也会改变一个人。”
朱凯有些惆怅的说道：“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他们三个同时点了点头，对于他们来说，这根烟就代表了部队的生涯。
从新兵蛋子到老兵油子的转变，改变的不仅仅是时间和年龄，还有人生的阅历和感悟。
青烟袅袅，朱凯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把张舟给揍了”
“嗯”
“当着任军的面儿，还跟任军吵了一架。”
“卧槽”朱凯露出一脸的苦笑，“你可以啊现在都这么刚了”
“那必须的”张浩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落寞。
“凯凯，你知道老毛子打仗讲究什么规矩吗”
老侯和凯凯同时摇了摇头，他们还没有接触过外国的军队。
张浩狠狠地吸了口烟，说道：“敌人打我一拳，我就把敌人弄死；敌人捅我一刀，我就杀敌人全家”
“老毛子这么狠”两个听众全都被吓到了，露出了一脸的惊容。
“你们是不知道，老毛子打恐怖分子，就是直接开着坦克和装甲车碾过去。”
张浩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嘴里叼着半截烟，一抖一抖的把烟灰都落在了衣服上。
“我跟你们说，藏在屋里根本就没用，我跟老王差点被坦克给压死。
他们随身都带着火箭筒，碰上那种高层，上去就给你一炮。”
朱凯诧异的问道：“卧槽老毛子这么刚就不怕伤到普通人啊”
“毛线的普通人”张浩吐掉嘴里的烟把子，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你们觉得战斗民族会是怕事儿的人吗
我跟你们讲个故事啊，真事儿，老毛子部队叫谢廖沙的一个鸟人跟我们聊天的时候说的。
车臣那鸟地方不是不稳定嘛有一伙人就绑架了学校，想要让普京大帝做出妥协，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嗯老毛子把学校一起炸了”
张浩忍不住笑了出来，调侃道：“凯凯，你这脑洞不是一般的大啊
当地的老毛子知道学校被恐怖分子绑架之后，那些学生家长就抄家伙把学校给围了，根本就没警察什么事儿。
那些个老毛子有很多都是打过车臣战争、阿富汗战争的老兵，几乎人手一把ak，富裕点的配上几个手雷或者是狙击步，最牛逼的是两个家长开了两辆步战车，当场就把那些恐怖分子给镇住了。”
说到这，三人同时笑了起来，那场面想想就让人瘆得慌啊
笑过之后，朱凯追问道：“连队怎么处置你了”
“让我写了份检查，前两天还开了个批斗大会，差点给我记过处分。”
“那张舟呢”
“那孙子一样的结果，提起那王八犊子我就生气，你说谁见过先出曲子再出歌词的啊”
朱凯又迷茫了，问道：“什么曲子、歌词的你要写歌啊”
“对啊”张浩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这是为连队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
等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唱连歌的时候也会记起来有过我这么个人”
朱凯立刻就笑了，说道：“吹的跟真的似的”
老侯踩灭烟把子，说道：“我看小胖儿可以去娱乐圈发展了，他写的歌词还是不错的”
“你看，我就说吧，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张浩一脸得瑟的说道。
朱凯点了点头，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说道：“这事儿让我考虑考虑吧，怎么着也得跟家里有个交代。”
“嗯，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也不是强求你必须怎么着，毕竟咱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规划。”
朱凯没有吭声，吐出一口烟圈，转身把烟头扔到了窗外。
“走吧”老侯抬腿朝外面走去，两人紧随其后，很快返回了宿舍。
“脑门，班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
吕良伟突然说道：“张浩，你和肖天鸣先去开饭吧”
众人看向窗台上的表，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张浩随即扶起大脑门朝楼下走去。
“你们跟凯凯说什么了”
“没事儿，就是说了说当前连队的情况。”
“真的没事儿”大脑门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张浩，说道：“阿浩，咱们之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吧”
“嗯”张浩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退伍了”
“你疯了”大脑门一把就把他推到了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的一等功怎么来的难道忘了吗我他么现在想起当初你被压在车底的画面我就会惊醒艹”
“你冷静一点”张浩用双手抓住了大脑门的肩膀，然后努力压下内心的愤懑，平声静气的说道：“咱们先去吃饭，行吗”
“你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大脑门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阿浩，我知道你这个人讲义气，但是我这样肯定是不能留队了
你能够去上军校，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咱们军区几十万人都想要这个机会呢
当初咱们老大和老二为了你，扛着多大的压力啊你知道吗
你说放弃就放弃，你想过那些为你付出的战友们吗
你别犯傻，行吗”
张浩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没有犯傻，我只是死心了。
当我站在日本大使馆门前的时候，我这颗心就已经死了
你说，咱们当兵为了什么啊咱们也不说保家卫国之类的口号，简单地说不就是为了能够过上好日了嘛
可是咱们都干了什么啊咱们手里的枪是用来保卫父老乡亲的，不是他么的为小鬼子站岗的”
说着、说着，张浩突然扇了自己两巴掌，哟嘿的脸蛋上立刻留下了两个鲜红的掌印。
“当兵不能保家卫国，还他么不如回家种地呢”张浩苦笑着，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嘟囔道：“我家还有四亩地，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虽然日子过得苦点，但是老子过得踏实，舒心”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嘛”大脑门苦笑一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瘸一拐的继续走了起来。
张浩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晚饭过后，部队就进入了中秋战备，连队简单的提了几个要求就让部队自由活动了。
三班宿舍里，牌桌刚刚支好，武德和安龙就找了过来。
“小胖儿，凯凯呢”
“不知道，可能在活动室打台球吧”
“哦那行，我去找找。”
“不留下打两把”
“不了，你们玩儿”
两人转身就走，很快就在活动室找到了朱凯。
武德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见面就直接问道：“凯凯，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朱凯疑惑的看着二人，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些猜测。
“就是留队的事儿啊”
“哎呀”安龙急忙拉了武德一把，笑着说道：“你别听老野瞎说，这家伙就是嘴快。”
随即，安龙凑到朱凯的耳边，悄声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行”朱凯随手把球杆放下，带着两人就进了心理理疗室布置很温馨的一个小房间。
“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朱凯关好了房门，然后就站在了门口，这样能够防止有人偷听和突然闯入。
安龙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知道情况了，直接点吧，我不想干了”
朱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安龙的话，随后两人全都看向了武德。
“我也不想干了”武德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的名额已经下来了。”
“这么快”朱凯忍不住惊呼一声，没想到武德这家伙的动作这么快。
“我也没办法啊，家里都办好了，肯定不会让我退伍的”
安龙眉头一挑，问道：“那这么说，你是准备留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