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咳”闫思弦假装咳嗽,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才回答道:“你的推论没问题,至少我也是那么想的。”
“那就好。”吴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觉得在你面前搞推理那一套,有点班门弄斧,慌得一匹。”
“没看出来啊,吴队这么谦虚呢”闫思弦也笑。
“谦虚使人进步嘛。”
“你这回答可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闫思弦只好改口道:“你不愧是老干部。”
说笑两句,吴端回归正题道:“我有几件事想不明白。”
“你说说看。”
“第一,假设真的有人想害吴亦彦,对方为什么要用让他跳楼这种如此哗众取宠的方式
要说撇清关系,悄咪咪地毁尸灭迹不是最好的方法吗凶手选择的手法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
第二,只有一块玻璃围栏被动了手脚,也只有一小片地上有油,凶手如何保证吴亦彦一定会到达那个指定的位置呢
第三,我研究了一下那围栏上的铁箍,想要把那螺丝拧开,还是要费点工夫的这个问题暂且不去想吧,希望小赖能在监控里有所发现。
第四,究竟是怎样的缘由,能够要挟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大冬天翻过几十米高空的围栏
第四,如果迫使吴亦彦跳楼是出于报复,那这件事会不会跟舒澈有关”
闫思弦耐心听完了吴端的讲述,思忖片刻道:“跟苏澈有关系应该不大。”
吴端注意到他使用了“应该”,以往闫思弦对自己的推论都很是自信,这次明显在气势上已经虚了。
闫思弦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低头沉默片刻,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才继续道:“毕竟她一直在医院,没有在玻璃围栏上动手脚的时间,而且直到自杀的那一刻,她还对吴亦彦抱有一些希望如果那时候恨意已经到了要杀死对方的程度,她就没必要为对方自杀了,对吧”
“可自杀地点选在了世纪广场,正好就挨着闫氏的总部大楼,也就是舒澈工作的地方,”吴端道:“这个地点的选择,我总觉得有一定的指向性。而且,她真要报复得话,说不定有同伙呢。”
闫思弦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不知道。
亏我自己就是学心理学的,现在才发现,我对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一点都不了解。”
“朝夕相处”吴端挑了下眉。
“我刚接手公司那阵子,跟那群不服管的元老斗智斗勇,你可以理解为夺权阶段。那会儿她帮了我不少忙,可以说是我的左膀右臂,所以我很信任她,当她是战友,家里的钥匙也给她一把。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十分自律,风险控制能力又很好的姑娘。
从她处理跟我的关系工作上亲密无间,但又刻意保持某种距离就能看出来。”
“怎么讲”吴端不解。
“舒澈在医院里说得没错,她原本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很多次,情绪和氛围已经到了那个程度,我们其实有机会发生点什么,但她有意识地避开了。
并不是她胆小,我还从没见过比她更胆大心细的姑娘。只是她觉得不划算。”
“不划算”
“后来我们以开玩笑的方式,把这事儿说清楚了。她觉得战友情谊比露水情缘可靠得多,也持久得多。
她私下里可以跟我称兄道弟,甚至帮我处理一些你知道的,特殊事物把能够满足我那些癖好的姑娘送到我面前。但她自己绝不会越线半步。”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吴端道:“你警察的身份让她知道,不是巧合,也不是不小心。”
“是的,”闫思弦道:“她高度参与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中,我我的专业,我来市局面试可能是出于信任,让我有了种本能,觉得没什么可瞒着她的。她从一开始就都知道。
那天听说她自杀,我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根本没法相信,谁自杀她都不可能,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
出于过往对她的了解,我肯定不信她会杀人,但就跟她自杀一样,我不相信的事儿的的确确发生了
我对自己相信的事产生了怀疑。
这样也好,至少能摒弃主观因素,把注意力集中到案件本身,踏踏实实找证据。”
“你至少把自己分析得很透彻,又很快找到了专注的方向,”吴端先是安慰了闫思弦两句,才又问道:“那接下来的调查,你打算从哪儿开始着手”
“我想去吴亦彦家看看,”闫思弦道:“一个人在家总是最放松的,观察一个人的家,通常总会有些收获。”
“正好我手上还剩一张搜查文书,现在就可以去。”
吴端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先对办公室里的文职女警李芷萱道:“你看看我那儿的文书存货,没了少了的,帮忙补点。”
“行,我这就准备。”
“弄好放我桌上就行,我路过检察院抽空去盖章。”
李芷萱积极道:“你忙得话我帮你跑一趟。”
“不用,他们要是跟你卡流程,三趟也不一定能办下来,而且还要限制数量,忙活半天弄来一张搜查文书,不值得。”吴端道。
“行,明白了。”
交代完这些,吴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对闫思弦道:“走吧,赶在下班前,应该能筛一遍吴亦彦家。”
自从受伤后,闫思弦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吴端的作息,影响他的观念。让对下班从来都没什么概念的吴端也开始关注时间。
用闫思弦的话来说,那就是避免自我感动式的忙碌。
吴端的转变让闫思弦颇感欣慰。
一路上,吴端一直在多方沟通,并时不时向开车的闫思弦陈述一些进展。
但一直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车子拐上吴亦彦居住的小区所在的干道时,吴端才停止忙碌,长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累了”闫思弦问道。
“还成,就是前段时间养伤养得有点废。”吴端感慨道:“果然进步不容易,退步一出溜。”
闫思弦笑道:“那我可太有成就感了。”
“承认吧闫队,你就是想夺权。”
两人说笑着将车停进了吴亦彦居住的小区。
吴亦彦住在出租屋里。
跟大众印象里蜗居的出租屋不同。虽也不算特别大,但却是墨城小有名气的单身公寓。
许多高级白领的第一套房子都选择买在这里。地段好,周围好几个大型商圈,还有大面积的城区公园,大小仅次于城市中心的人民公园,空气很好。
就吴亦彦租住的房子来说,一室一厅,厨卫齐全、宽敞,还有一个可以放下一张躺椅一只矮几的阳台。
除了躺椅和矮几,阳台上还有一个花架,所种的花草长势却都不太好,也不知是天冷的原因,还是主人疏于照顾。
这是一间独居很宽敞,两人居住很舒适的房子。
两人站在门口,吴端一边给自己戴乳胶手套,一边道:“笑笑那边查到,这房子租了正好一年,房租三个月一交,这月该续租加交房租了。
租金每月2500,三个月就是7500,但吴亦彦银行账户里总弄只有540块。”
“怪不得急着问舒澈要钱,但他嘴张得也忒大了点,五十万啊,这不是要把人姑娘往绝路上逼吗。”闫思弦道:“估计还有别的事儿。”
“嗯。”
两人进屋,分头行动。吴端率先进了卧室,去开吴亦彦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
闫思弦则进了卫生间。粗略浏览盥洗台上的洗漱用品,发现了一些女人的护肤品、化妆品,诸如粉底、眉笔、口红之类。
从做工来看,好像都是些劣质玩意儿。
闫思弦用网购软件搜了一下价格,发现那口红十几元,还包邮。
怎么看都不像是舒澈使用的,因为不久前闫思弦才送给舒澈一套口红礼盒,里面六支口红,六种色彩,总有适合她的颜色吧,可谓是直男送礼的不二之选。
总之,那口红礼盒一看就是能用很久的样子。
即便她落魄贫穷,也没理由用这种廉价口红。
这里难道住着另一个女人至少是来留宿过。
带着疑问,闫思弦继续搜索。
卫生间不小,却也不算大。盥洗柜里只有一些卫生纸、抽纸、湿巾之类居家日常储备的东西。上方还有一个不大的吊柜。
闫思弦打开吊柜,有样东西直接掉了出来,险些砸在他头上。看清拿东西为何物后,闫思弦着实庆幸自己闪得快。
那是个半圆状的硅胶胸手动间隔垫,巴掌大小。
闫思弦从前并未见过这东西,只是凭阅历做出了判断。他将胸手动间隔垫捡起来,凭手感觉得那玩意儿挺厚,看来它的主人很在意大小。
“喂,你来看一下。”吴端道,“我发现几件女人的内衣裤。”
闫思弦没急着过去,而是问道:“只有内衣裤”
“还有几条裙子,连衣裙嗯唉我去还有丝袜什么的”吴端一边翻找一边对闫思弦絮叨。
“裙子多大码的”
“x,大号的。”
“床上用品呢枕头被子什么的,是几个人用的”
“就一个枕头,是一个人用的,”吴端问道:“怎么了。”
“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哦”
“你再留意一下,有没有假发。”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吴端捏着一顶黑长直款的假发,来到了卫生间门口,连连感叹道:“神了神了神了”
闫思弦被他一夸,面露得意之色,并示意吴端站在盥洗台前,面对镜子。
“干嘛”吴端通过镜子看着闫思弦。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中满是探究。
对闫思弦手里东西的探究。因为闫思弦此刻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下一刻,闫思弦突然拿出了那个硅胶胸手动间隔垫,并十分严肃地放在吴端胸前比划着。
“我草草草草草”吴端直接蹦了起来,双手捂胸,“姓闫的,你干啥”
闫思弦忍笑忍得腹肌都绷硬了,“那什么噗咳咳验证一下猜测。”
“去你妹的你就是个坑咋不在自个儿身上验证”
闫思弦摆手,吴端如一只惊弓之鸟,瞬间摆出了擒拿的起始动作,“我警告你,别过来。”
闫思弦举着手,后退到了卫生间外,以示自己无害。
与此同时,他指了指吴端头顶的吊柜,“就掉下来一个,上面应该还有一个,你觉得女的需要这么厚的硅胶垫儿吗”
吴端踮起脚,果然在吊柜里发现了另一个。
拿在手里的瞬间,他不由感慨了一句:“这玩意儿手感还挺好嘿。”
说着,还捏了几下。
这大概就是纯直男式的好奇吧。看到吴端这样,闫思弦便知道,刚刚的问题怕是对牛弹琴了。
“你说什么”偏偏这会儿吴端的记性还挺好。
“没”闫思弦揶揄地问道:“吴队,看出什么没”
吴端老老实实地摇头,并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行,”闫思弦倒也爽快,“你先看看进门的地方,只有一双男士拖鞋,对吗”
“嗯。”吴端点头。
“床上用品也只有一套。”
“可是衣服和化妆品,还有胸垫,却说明,有个女人在这里常住毕竟,如果只是偶尔留宿,没必要留下化妆品和好几条连衣裙,更没必要凭我对女人的了解,让男人看到自己素颜,和让男人看到自己的胸手动分隔垫,同样不能容忍所以,更没必要把胸手动分隔垫这种东西留在男人家里。”
“有道理。”吴端再次点头。
很快,他意识到了闫思弦所指,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不是吧”吴端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碰上女装大佬了”
闫思弦挑起嘴角,“你懂得挺多啊吴队。”
“一般多一般多。”吴端瞪了闫思弦一眼,心想:好像都是跟你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