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是夜,当乐进率军抵达徐晃大营北面,便被哨卒给察觉,一时间营内抛出无数火把,营前方圆一百余步的空地直接就被无数火把给照亮。
漆黑一片的大营之中,突然飞射出一窝蜂的箭矢。
“武侯战车,是武侯战车。”
“徐晃连夜构建大营,未曾想竟然还准备了这么多武侯战车。”武侯战车内的箭矢都是特制的三棱箭头,此刻万箭齐发,前面冲锋的两千多步卒便齐刷刷倒了一大片,乐进满脸凝重,随手一招,后队便有大队举着铁盾的军士上前。
继续推进,营中仍然只有零星火光,乐进即便是神贯注,也很难察觉在大营北面布置有多少江东军士。
“杀啊。”前营也传来了喊杀声,与乐进不同的是,跟随他一同发动夜袭的于禁,则是命军士将无数火箭隔着大营还有数十步之际,齐刷刷射进了营内。
“呼”
“呼”
不少营寨一点就着,不少原本立于营帐之内的身影却在火光蔓延的趋势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就连镇守在营前的不少哨卒,也只是胡乱射出一波箭矢,便拔腿就跑。
“中计矣。”于禁心中一沉,便带着军士扑进大火蔓延的大营之中,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他猛地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城墙看去,却见城门大开,无数举着火把的军士踩踏着密集的脚步声杀出,目标赫然便是他夜袭的江东军大营。
“北面还在交战,众军士随某杀向北面,与乐进将军汇合。”
“喏。”
于禁带着人杀向了北面,与此同时,一队铁骑如约而至,已经隔着百余步外一个迂回,冲着乐进大军侧翼抛射了一波箭矢。
“哧哧哧”,数百名军士先后栽倒,乐进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踩踏着马蹄远去的黄忠铁骑,猛地抬枪,“营中兵马顶多数千,吾等中计尔,军后撤。”
令行禁止,乐进统帅的兵马还算是一支精锐,在他下令之后,数千军士齐刷刷朝后撤退。
在奔出一两里地后,他便瞧见了前营正在交战的无数身影。
“报禀报将军,于禁将军偷袭前营被围。”
“何来敌军”
“是从晋阳城内杀出的魏延所部。”
“魏延”乐进双眉微皱,于禁所部兵马足有两三万之众,可看着前营喊杀的声势,至少也得五六万人吧。
“传令,前队改后队,杀回去,救下都督。”
“喏。”
乐进率军回返,不多时便迎上策马冲来的于禁。
“文谦,汝为何在此处”
乐进一脸苦涩,“大营北面为徐晃布置了百余辆武侯战车,营寨前亦有陷马坑,吾军还未冲破大营便折损了一两千军士。侧翼又有黄忠数千铁骑骚扰,某只得撤军。”
“黄忠那厮也是东吴上将,他既然率军而来,为何不攻”于禁双眉微皱,乐进既然进攻受阻,若是方才黄忠从侧翼突袭乐进军,乐进这一部兵马,只怕会大败才是。
“不知为何,黄忠统帅铁骑只在吾军身后追逐,不曾上前接战。”乐进也是一脸狐疑。
于禁双眉皱在一起,“莫不是有意追逐吾军。”
“都督,前方战事如何”
“吾军已败,那徐晃早有准备,东吴上将魏延,还有吴懿、吴班等益州将领一并从大营西面杀出,猝不及防之下,吾军接战,为其所败。”
“那可有使用马均连弩”
“未曾。”于禁脸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文谦,这马均连弩算是吾军逆转战事最佳利器,却不能用在此刻。”
乐进若有所思,“都督这是想将马均连弩留给黄忠”
“不错,黄忠所部铁骑皆是轻骑,可这并州战场,也就唯有他麾下有一部铁骑,是故,某只需引其来袭,便可以此物大获胜。若是野外交战,吾军有数万步卒,同等兵力之下,某自认可不落下风。”
“都督,那此刻吾军当撤回大营据守罢。”
于禁微微摇头,“为时已晚,那马岱已率军杀进吾军大营西面,四处放火。”
乐进闻言望去,果然,原本晋阳曹魏大营所在,已经是被漫天火光给笼罩住了,黑色浓烟滚滚,升空足有数十丈之高。
“撤往阳邑罢。”于禁长叹一声说道。
“撤。”
“快撤。”
这一走,于禁便下令抛弃了辎重和粮草,数万军士慌忙奔走于旷野之中,四周漆黑一片,足足逃了一整夜也未至阳邑。
天亮前,于禁下令在一处密林外休整,将哨卒派出二十里外,此刻他喝了一口热水,方才打起几分精神。
“报禀报都督,东吴军魏延、黄忠已从后方追上来矣。”
于禁只得是放下手中铜碗,“军听令,立即后撤。”
“都督,此去阳邑还有十余里,吾等也无需紧张,吾已命斥候快马赶往阳邑,知会晋阳太守郭永。”
于禁松了一口气,“郭永乃太子岳山,有他率军接应,吾等当安然无恙尔。”
“报禀报都督,徐晃已率军夺了阳邑,吾军南下道路已被徐晃率军截断。”远处一骑踩踏着晨曦而至,隔着老远便放声大喝道。
于禁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乐进,“文谦,汝以为此刻吾军当如何是好”
“北上,走汾水,去盂县。”
于禁沉默顷刻,“盂县应当还在某副将郭表手中,只是不知那郭永太守情形如何。”
“的确,倘若他出了变故,吾等回师之后,倒是不好向太子殿下交代。”
一众军士朝着北面进军,与此同时,后方跟进的一队铁骑也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
“快,命快骑赶往汾水,知会庞军师,于禁率军北上矣。”黄忠满脸狂喜,于禁这数万军士之中,有不少可以护住胸腹的圆盾,这些圆盾都是那昔日孙权帐下的将作大匠马均制作,虽然盾牌很轻,却可以在乱箭齐发之下护住身要害,这数万人之中有上万人左臂上都系着这一面圆盾,对他的弓马营有着极大的限制。
黄忠也心知,弓马营的军士虽然臂力很强,每一位若是舍弃了弓弩,提刀策马出战,也是百战精锐,但轻骑突进数万步卒军中,一个说不好,就会深陷重围。
他虽然心有不甘,有心想带着麾下的铁骑上去缠住于禁的步卒,但碍于庞统将令在前,他根本不敢违背。
“驾”
“驾”
当两骑快马行至北面数十里外的汾水边上之际,这一条蔓延数百里的大河之上,河水已经变得有些平缓,庞统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他的身侧站着两员大将,一人便是庞德,一人赫然便是李严。
“陈留之战,吾军折损不少北伐精锐,如今吾凉州军于此处若能大破于禁,亦可从曹魏这铜墙铁壁一般的西北面打出一个豁口,顺势可以南下夺取常山、中山等地。”
“军师,对付这离开了营寨的数万步卒,以吾骁龙营铁骑配合汉升将军麾下五千弓马营,一万五千精骑,足以对付矣,何况吾军还有大队步卒。”
“正方,汝莫要托大,那于禁、乐进都是曹魏大将,于禁此人其名更是只在曹仁之下,曹仁此人若非是当年于徐州之战,被骗入城内,为温侯所斩,只怕今日之曹操,会更为棘手才是。”
李严满脸不屑,“可吾军北伐之日起,他曹孟德已经先后败了十余阵了罢。”
庞统笑着摇了摇头,“天黑将至,他于禁欲渡过汾水,必回从下游选一河水平缓之地,此刻已非盛夏,这河北地界却是少有雨季,传令罢,命军士凿开沟渠,准备泄洪。”
“军师不在河道上泄洪,只怕水攻威力会削弱不少。”
庞统摇了摇头,“正方,方才汝不是有言子龙将军操练多年的骁龙营可与西凉铁骑媲美,洪水过后,汝便从山脊之后杀出。”
“末将领命。”
“庞德。”
“末将在。”
“命军士乘坐竹筏杀出,遇洪水中的曹魏军士,可任意射杀之。”
“军师,若有人投降,吾等该如何”
庞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原阔野,地势平缓,水攻威力削减,必不会有多少军士被淹没,若有归降者,可顺势俘虏。”
“喏。”
北上,于禁已经带着饥饿的大队军士往北面走了一日,身上的干粮早已耗尽。
“传令下去,抵达盂县之后,可宰五百头猪犒劳大军。”
“喏。”
于禁一边策马朝前奔驰,身后乐进的亲卫也是赶了过来。
“又逃了多少人”于禁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禀将军,方才一个多时辰,逃走了一千余人,其中被射杀三百余众,被俘虏回军中者,亦有二百余人。”
“那还是逃了数百人。”
“都督,乐将军已经率队赶至后军督阵,他已下令,若还有人做逃兵,便命轻骑将其部射杀,暴尸荒野。”
于禁面色有些痛苦,“这些军士都是吾二人操练数载整军而成,他乐文谦焉能坐视他们死在自己手上乎”
“都督,慈不掌兵,若是放任这些逃卒离去,只怕士气会丧尽,到时即便吾等顺利渡过汾水抵达盂县,又有何人还可为战”
于禁长叹一声,“并州被夺,吾军失去河套平原之战马,辽东失守,吾军还可从鲜卑交换战马,可如今北面城池皆已失守,唯有代郡、上谷郡还有战马,可仍旧是杯水车薪,若是吾军铁骑能再多一些,只要能牵制那黄忠麾下的铁骑,吾等昨夜也未必需要不战而撤。”
“报禀报都督,前方哨骑汇报,数里外汾河水位下跌,自下游浅滩,吾军皆可蹚水渡河。”
“蹚水渡河”于禁面色微变,“河北少雨,但此前也有几场大雨,汾河向西汇入黄河,乃是一条大河,齐腰之水怎无”
“都督”副将面色有些犹豫,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传令下去,往东面斜坡走,莫要靠近汾河。”
“喏。”
也就在于禁下令之际,后队突然汇报,黄忠率军已经和后军接战,乐进正率军拒敌。
“好一个徐公明,这是要将吾军逼上绝路啊,可是吾却不中汝那水淹之计。”于禁冷笑一声,自古水淹火烧毒计最为可怕,旦有中计,必是军覆没,他这一军主将,也难逃战败自尽的下场。
可他治军以来,都喜欢增派哨骑,正如东吴新规所言,哨骑便是大军双目,焉能不视远乎
“轰隆”可是,隔着数里外,他也听到了一阵巨响,随即,无数军士便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下一刻,于禁隔着极远看到了远处从汾河之上一跃涌出河岸的汹涌河水。
“报禀报都督,东吴军筑坝堵住下游,于河岸上修建数个沟渠,决堤引流。”
于禁面色大变,指着东面的高坡,“快,军迅速朝东面撤离。”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东面的斜坡之上,一面“徐”字将旗飘起。
“于禁,某徐晃已奉军师将令在此处恭候多时矣。”
“于禁,速速下马受死。”后军所在,黄忠的数千铁骑已经被大队步卒给围住,但平原尽头,密密麻麻穿着黑色铁甲的东吴军大队步卒已经赶至,他们踩踏着整齐的脚步而来,眼见着就要抵达后军。
“哗啦”,湍急的河水已经在地势平坦的旷野之上散开,一个扇面淌出之后,水浪飞溅起只有一两丈高,流到前军之际,也不会有过腰深的河水,但是此地土质疏松,只要被这河水一冲刷,只怕这泥泞的荒野也就不能通行了。
于禁满脸绝望地看着西面斜坡之上出现的两面将旗,那是西凉马氏旧将庞德,还有汉中都督赵云的副将李严,这两人都非无名之辈,未曾想,他们这么快便将中原诸郡安顿完毕,出兵北上驰援晋阳。
于禁长叹一声,“前队改后队,所有军士,朝后军集结,死战。”
唯有死战,他才能回报曹操,他于禁一身,受曹操恩重,他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能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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