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当酷暑。
隆中古道上来了十余骑,为首一人,白面大耳断须,仪表不凡。
“主公,这卧龙当真藏身于此山之间否”
“应当如此,此前高人指点吾来此处,便是为吾刘备寻觅一军师尔。”
“吾闻江东吴侯,曾以神医张机之名,请琅琊诸葛氏前往江东,如今其长兄诸葛瑾任豫章郡丞,幼弟诸葛均,亦是交趾郡丞,吾等此来,怕是极难请得此人出山。”麋竺一脸忧虑道。
“一次不能请,那便三次,三次不能请,某便在庐外坐候三日三夜。”刘备目光坚定道。
“主公求贤若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矣。”陈到笑道。
行至草芦前,刘备亲自上前敲门,却等来一位揉着眼眶的稚童。
“汝家先生可在”
“先生不在,贵客何来”
刘备告知来意,询问先生何时归来后,便动身离去。
次日,刘备再来,又被告知,先生再次出游。
等了几日,他寻着午时到来,这一次,方才松了口气,先生竟是在午睡。
刘备等在草芦之外,陈到和麋竺面面相觑,却不敢忤逆刘备之意,只得是噤声跟着刘备站在门外候着。
不知过了多时,屋内稚童回返。
“使君请回罢,吾家先生,不会见使君的。”这几日,稚童也得了刘备带来的肉食点心,有心想为他说话,却被先生一顿臭骂。
刘备闻言一愣,“备诚心而来,只因仰慕先生,为何他不愿见吾”
稚童微微一叹,“使君此来,是为请先生出山,而先生志在躬耕著说,教化百姓,焉能随使君出山尔”
“莫不是先生唯恐诸葛氏一族为使君连累,是故不肯出山”跟在几人身后的一名亲卫眼见刘备吃瘪,忍不住出声喝斥道。
“放肆”,刘备回头怒斥一声,“万不得在先生门前如此无礼。”
亲卫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稚童见刘备惭愧地朝他郑重一礼,“还请转告先生,若备今日见不到先生,便于此处静候三日。”
稚童复杂地看了一眼刘备,此人随行皆是勇士,大可强行闯入舍内,却一直彬彬有礼,倒也不愧是天下知名的仁义之主。
他掩上柴门,行至后舍,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案后的先生。
“未走”
“正是。”稚童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的先生,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先生,刘皇叔还算彬彬有礼之人,为何先生避之不见”
“方才屋外的喝斥汝不都听见了吗吾是畏惧诸葛氏为吾连累。”
稚童满脸惊讶,“以先生之才,大可出仕江东,如今只怕也是一州司马,为何即使不愿,如今天下,亦只有孙刘曹袁之辈可出仕,这四人之中,刘皇叔可算上上之选。”
先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为何他是上上之选”
“先生昨日曾言,官渡之战,两败俱伤尔,此后江东吴侯,可为天下共敌,那刘皇叔,莫不就有崛起良机了吗”
面白含笑的青年微微摇动手中羽毛扇,“那得看刘皇叔是否能败得曹操一阵。”
“以先生之才,若肯出山,区区曹孟德,不足一提尔。”
“汝这孽童,焉敢小觑天下人”青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不快些下去,备些酒菜,吾要用膳。”
稚童失落地离开堂屋,行至庖厨。
天色渐晚,刘备一脸平静地看着屋内的烛火,身后,麋竺看了一眼陈到,后者会意,上前半步,“主公,南阳新得,须得主公坐镇,吾等不若先行回返,改日再来求见先生。”
“叔至,汝方才有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吾焉能半途而废”
陈到叹了口气,退到一侧,顿时不敢再劝。
子时,稚童抬脚走到柴门边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歇息的刘备,“使君,吾家先生请汝一人进去。”
刘备面色一喜,当即朝左右看了一眼,“汝等在此处候着。”
“喏。”
刘备跟着稚童行至堂内,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堂内的长衫青年。
“诸葛亮,拜见刘使君。”
“久闻卧龙先生之名,几次无缘得见,今日先生肯见吾,备深感荣幸。”
“使君请。”诸葛亮随手一抬,自顾自地坐在了上座。
刘备也不拘束,直接坐在左下首。
“备戎马半生,颠沛流离,今幸得南阳百姓看重,却不知如何在这兵荒马乱之年,保住治下百姓,还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笑着看了一眼刘备,“今汝南太守屯兵于汝阴拒江东之兵,使君大可趁势攻取汝南,再伐陈国,当可有立足之地。”
刘备心中微动,他和帐下的孙乾、简雍等人,确有此想法。
“只是攻此二郡之地,当如何守之”
“北连孙权,南和荆州,遣关张二位将军镇守南阳、陈国,使君据守汝南,若曹操非举二州之兵而来,必不可胜也。”
刘备沉思顷刻,“依先生之见,官渡之战,可持续多久”
“半月之内,必分胜负,无论是曹孟德,亦或是袁本初,都撑不过那时。”
“敢问先生,如何成大业”刘备起身,朝着诸葛亮郑重一拜。
诸葛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吾与江东牵扯甚多,汝可信吾”
“肯避世归隐之人,必是大贤,先生早年结交之人,俱是当世名士,备焉能信不过。”说着,刘备环顾一眼四周,“先生肯于子时请吾至此,怕也有所定计罢。”
诸葛亮一手轻摇着羽毛扇,“使君切记,联吴抗曹即可。”
刘备沉吟顷刻,“先生以为,孙权能胜钟繇”
“自然,周公瑾之才,当不在吾之下矣。”
刘备陷入沉思,“吾与孙仲谋,得借南阳之地安生,今荆州有难,若刘表亡故,则荆州不可守也,吾该如何”
“荆州若危,则助之,荆州若亡,则取而代之。”
刘备陷入了沉思,他不想开罪刘奇,至少,在世人面前,江东吴侯,对他刘备这位皇叔,多有恩义,若是以怨报德,他半生积累的仁义,便将付之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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