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时虽热血沸腾,无暇多做观察,可现在细细想来那支商队似乎并没有挂上任何旗号,同时要说从护卫相貌上便笃定对方是波兰人也太过草率了些。打小于维尔杨迪长大的他再清楚不过,其实波兰人与周边几国人种在外貌上相差并不大,若非当地人绝无法轻易分辨,又何况兵荒马乱的战场呢?
可让雷奥没想到的是听到自己的这一疑问,几天接触中向来都是一副大大咧咧话痨模样的伊尔戈斯却是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眼神奇异的盯着雷奥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一般,如此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嗓子低声道:“那些护卫吼声中的浓重波兹南口音我是不会听错的,还有在被那群索命鬼抬出来的时候,我也能清楚听见他们之间的议论!”
伊尔戈斯的言语中一直都将奴隶头子米贾维奇手下的武士们称作索命鬼,这个称呼倒也是贴切。
波兹南?
雷奥揣摩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地名,半晌才响起这是村落堂区学校里的查尔斯牧师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一个地方,似乎是在波兰腹地的某处再加上他还记得托里斯老爷曾经感叹过自视高人一等的波兰人极为鄙夷为了金钱战斗的雇佣兵,这样说来这支商队的确是波兰人了?
想到这里雷奥眼神有些飘忽的通过窗外望向远处,也不知尊敬的查尔斯牧师如今怎样了?那个破旧的堂区学校在历经浩劫后是否又重新开课了呢?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回不去了
“对了雷奥,你是普鲁士人?”
伊尔戈斯轻声的询问将雷奥从漫无边际的游离中给一把拉了回来,听到这话雷奥不由低下了头,涌起一股无力的自卑感。没错,他是普鲁士人,同时严格来说他也只算是半个普鲁士人,因为他早死的母亲便是一名身份低贱的普鲁士妇女,而他的素未谋面的父亲则只存在于雷奥自己的遐想中,信息寥寥,据托里斯城堡厨房里和善的索菲亚大婶儿说早已死在了东征路上。
唯一让他记住的便是自记事起就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黑色铜戒,虽分文不值却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也正是因为这半个普鲁士人的身份让雷奥感到无比自卑,也让他的童年受尽鄙夷,要知道在欧洲正统眼光中如今的普鲁士人无疑是野蛮粗鄙的代表。
不过令雷奥措手不及的是伊尔戈斯注意到自己并未否认后却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接着便是有些兴奋地说道:“难怪你也能够冲杀出来,原来竟是普鲁士人!我早就听说普鲁士人是个顶个的勇士,真没想到你这骨瘦如柴的样子竟是勇武异常!我常听闻普鲁士人在作战时会带着各式面具,快把你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眼见伊尔戈斯兴奋与佩服交织在一起的神色不似作伪,本有些自卑的雷奥不禁好过了许多,可听到这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赞誉他却是心中苦笑,自己哪里是勇武异常,不过是舍得一身剐罢了,同样的方式让自己再用一遍还真不见得能灵光,那波兰人也是大意之下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顽强。
细细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一身令人咂舌的悍勇。
同时自己哪里有什么面具啊,这根本就是从不了解情况的游吟者口中传出的无稽之谈!
有心想要解释一番,可刚刚稍许恢复的身体哪里经得住雷奥这样耗费精力,疲倦袭来,他只能草草摆手,而后眼皮子便再也撑不住快速陷入了呼呼大睡中。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伊尔戈斯也是毫无办法,暗骂一声猪后悻悻转身出了房间,再次百无聊奈的在廊道上晒起了太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日伊尔戈斯都会准时出现为雷奥带来食物,接着便是与他相谈多时。年龄相仿又有着相同经历的两个同龄人很快便结下了友谊,况且两人也只能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相互依靠,彼此间的话语就这样多了起来,话题也更加隐蔽了起来。
通过伊尔戈斯的描述,让雷奥感到意外的是这里可不仅仅是临近码头,也不是他所猜想的位于诺夫哥罗德附近的商河边,而竟然是处在波罗的海的沿岸,一处远离内陆的隐蔽城堡中。
据伊尔戈斯所说,众人回到营地后不久便在命令下全数启程向着另一边进入了森林中,远远避开了附近的城镇,似乎在躲着谁一样,一直快马加鞭向西跋涉了三天,也就是在雷奥清醒的前一天才堪堪到达了波罗的海沿岸驻扎了下来。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隐蔽之地竟然矗立着一座规模中等的城堡,功能完好也非常干净,俨然就是有人一直常驻于此,可用伊尔戈斯的话来说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一座空堡!这可就非常耐人寻味了,难道是米贾维奇悄悄搭建的老窝?
当然这个想法只出现了片刻便被两人默契否决了,与曾在托里斯家族呆过的雷奥相同,伊尔戈斯的眼界也还不错,两人都清楚要想搭建一座功能齐全的城堡不仅要有权有势,更需要的是时间的积累,没个几十年根本无法做到,这是这个时代人尽皆知的常识,要是米贾维奇有这个实力早就投靠一处势力被分封为贵族了,还当啥被上流人物瞧不起的奴隶头子呢?
难不成是为了梦想?
左思右想下没有头绪的两人索性不再纠结,而是每日谈天说地,两人间的关系愈渐融洽,雷奥的伤势也逐渐康复了起来,在修养了近一个月后雷奥终于又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重新站了起来。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雷奥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个月可是险些就把他给憋坏了,别看每天在床榻上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可这一点都不舒服,因此身体恢复自如行动后他第一时间便不顾脖颈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就匆匆收拾,在伊尔戈斯的帮助下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