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屁啊!
虽然他确实挺想把炮弄到蓟镇去,望远镜、燧发枪、香山炮武装起来的明朝精兵,这种事本来想想就很爽。
可他七门火炮打一架还剩两门能响,这种东西送过去不是谋财害命,找着挨揍呢?
尤其王如龙这理所应当的模样,让陈沐心里还真有个三秒钟觉得火炮设计有问题都自爆了还于心有愧,接着才反应过来……于心有愧个屁,我自己在家捣鼓出来的东西,炸不炸关别人屁事啊!
“参将,香山这炮,现在还不能供给北疆。”陈沐压根没往案台边走,直接拱手和盘托出道“香山造炮七位,广城发炮三十二弹,炸膛四门、打坏一门,仅余两门。”
平均一门炮打不出五弹就炸了,这种状况太诡异了。
要说制造有问题,沙眼也好、漏气也好,只要开始的试炮能行,后面无非是使用期限短,可能好炮能打四五百次、差炮只能打响百次,哪儿有都打几炮就炸的。
而且陈沐也知道问题在哪,他的异想天开导致火炮太轻、强度不够,这些东西都在他的笔记本上记着,回去就让关元固再琢磨,加厚之后取得一个较为平衡的设计。
可要说陈沐开始不懂行,设计有问题,但这炮造好了它就不该响,试发双倍药、同弹重药的先后共六发也就该炸了,还用等到上战场再炸?
陈沐想这事想好长时间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王如龙更想不明白,他皱起眉头满脸失望,没有情绪过激的表现,只是慢慢垂下头喃喃道“怎么会炸呢?”
书信从南到北驰来往复,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陈沐能感觉到王如龙有多失望。
“多亏王参将没直上手本兵部,如真上本,陈某的官职就保不住了。”就算知道他失望,陈沐这会说话也没半点好气,这还是看在王如龙曾在战场救过他的份儿上,“把这炮拿到兵部,陈某是要被治罪的!”
说实话,要他做火炮供给戚继光北疆作战,这事没问题,真的没问题。
谭纶、俞大猷、戚继光,甚至别说他们,就算是王如龙自己开口,想给他麾下营兵要几门炮或十几门炮,这都是小事。
他们为这个时代于国于民流血牺牲,能帮上些微不足道的小忙,陈沐非常乐意。
但不是这种方式。
不是你要我东西,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别说现在炮是坏的,就算炮是好的,陈沐都不会给。
就算炮是好的,大不了回去融成铁疙瘩,谁他妈都别用。
陈沐急得在院子里前后兜走,在他面前是两个极端,一个情商低至极点就会带兵打仗的王如龙,一个是情商高至极点近乎未卜先知的戚继光。
王如龙差点把自己害死,戚继光两封书信叮嘱又把这事圆了回来。
可以说很知人了。
有些事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美好,一直想靠上去的张、谭、戚这条线,现在他得到了一个亲笔向戚继光写信的机会,陈沐却并不能在心中感到雀跃。
难得,在王如龙脸上看到些许愧疚,但也只是些许,这位爷干脆坐下摊手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
陈沐哼出一声,坐在矮案上执笔想了想,边写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跟将军解释呗,王参将要是随便来个人问问陈某,也不至于如此。”
就当下情况来说,陈沐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至少事情还没捅到兵部,那边也没发信来命他造炮送炮,仅限于他、王如龙、戚继光,这个影响范围就小的多。
但他真是怕了王如龙,这位爷随便一搀和,好事就能变坏事。
破坏力也太大了。
写信的陈沐挠挠鬓角,你说这人怎么就能一点儿记性不长呢?
被下广州府大狱不也是这样个情况么,弄不好戚帅都跟徐阁老商量好了,兵船银两由阁臣安排填补亏空,这位爷一封信出去捅出来,害了自己不说,戚帅也跟着挨吵。
他要是提前和戚继光商量商量,也不至如此身陷囹圄的窘境。
现在又是这样,好在破坏力小得多。
没造成大麻烦。
戚继光写给王如龙的信就在旁边,上面写明了需要火炮包括造价射程重量在内的各项参数,甚至还有对炮兵行军速度的疑问,给陈沐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火炮工匠回信一般。
如果换了旁人,想回这封信恐怕需要专门把造炮的工匠找来,陈沐估计很大可能如果王如龙知道怎么回信,依照他的性格也会直接代劳,实在是他不知道才让人找来自己。
但是巧了,这些东西陈沐都懂。
这是两个技术人员之间的对话。
初次交往印象很重要,陈沐没说别的废话,只在信上说明火炮遇见的问题,之后给自己定了六个月至一年的时间,等火炮造好真正耐用的东西后派人送往蓟镇。
除了这个,他也提及自己的关铳,他知道戚继光很看重鸟铳,这个东西是他现在就能造的,各项造价、性能都写明了,如果蓟镇需要这种铳,他香山所可以。
在造价上,陈沐没有写银两,只写了制作所需的木料、铁料,统统按二倍来,倒不是他贪渎,只是因为有成品合格率与工匠工钱合算在内。
其他的事陈沐一点没提,需要就找他,或者从别的地调也无所谓。
写完信,陈沐起身对王如龙抱拳后道“信写完了,王参将,你家眷在哪,要不陈某帮你想想办法,上下疏通把尊夫人送来?”
王如龙这次被陈沐问懵了,“把她们送来做什么?”
陈沐看他没听懂,摇摇头没说话,抱拳告辞。
这个王如龙啊,不能让他闲着,闲着心里长草就得干点事。
他一干事,就得把别人好端端的事坏掉。
也是个人才!
出宅院,等在外面的呼良朋照例送他出城,听了陈沐的小牢骚,呼良朋哈哈大笑,走到城郊才深有感触地对陈沐道“陈千户,你觉得王参将自作主张,那是因为你碰上的都是好长官,朝廷要做什么,长官要做什么,需要和你商量?”
有熊一般体魄的呼良朋笑起来像个受气包,“受气穿鞋,不过寻常!”
被家丁扶着上马的陈沐抬着右手勉强抱拳,长出口气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