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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流放谷

    陈沐浏览着公文,必须要承认费老二的西班牙封建贵族与上层宫廷官僚对‘他们的新大陆’是用心的,至少在政策约束上非常用心,甚至胜过自己用半吊子传统官吏武装起来的东洋军府。

    只是在绝对的军事优势与经济优势的掩盖下,这份政治上的用心显得不值一提。

    杨廷相的报告表明印度事务委员会的十六名高级官吏都为西班牙显赫贵族出身,他们由国王菲利普亲自任命,代替国王掌握着其在新大陆的全部权力。

    向国内推荐新大陆适合担任高级官吏的人选;替国王草拟关于新大陆的政策诏令、颁布新大陆法律、审查各总督所拟定的规章制度;向各总督区派遣按察使巡视总督及各级官吏工作;对离职的总督等高级管理进行审查、开办审议审理新大陆民事、刑事案件;每个由旧大陆进入新大陆的人都要取得他们所颁布的新大陆探险特许状、负责新大陆防务、维护各地贸易畅通、检查各城账目,同时也对各地贸易进行监督。

    “西国设立事务委员会职权环环相扣,唯独有一个漏洞。”杨廷相耐心等着陈沐阅示过所有公文,才介绍道:“他们武力不足,西班牙从没想过敌人会从西边出现,因此在应对我们的战争时各级官吏束手束脚,新西班牙总督任何事务皆需通报委员会,以至贻误战机。”

    “战争结束后,委员会没有对双方边界乃至共治区施行法令的先例,上下交流不畅,既无意识亦无力量抢夺权力,如今新西班牙的权力几乎全部放弃,同时亦失民心。”

    杨廷相像是在讲述一件很好玩的事般用手比划着逐个将桌上摆放整齐的摆件挪到一边,道:“他们在新西班牙拥有种植园的贵族、商贾经过战争失败、阿尔瓦撤军,两年里两次大量离开新西班牙,随后持续地小规模离开或进入墨西哥城开设商铺。”

    “最开始他们会把庄园、种植园提出一个卖价,放在印度事务委员会供人购买,但没人能买。”

    说到‘没人能买’时,杨廷相脸上带着极大的自信,微张着双手道:“林将军的兵一直在新西班牙周围,常年风吹日晒的老游击军会有假期,去南方危地马拉或哥伦比亚教授劳塔罗的起义军,但同时他也从原住民中招募一些游击军,今日解放些奴隶、明日牵两匹马、后日烧一片地。”

    “直到那些贵族与商人发现把庄园挂在墨西哥衙门是更好用的方法,当然,价格要低。”

    “这些地会用符合律法的方式被常胜过来的移民买走,都是一些在西边赚到不少钱的移民,雇佣原住民修缮种植园、加以生产,并建起围楼。”

    杨廷相比出四根手指,道:“从阿尔瓦修起的边堡,到大西港,如今有四十余座围楼正在修建,一座围楼就是一个村社,统慑方圆十里之地,如今仍留在新西班牙的在籍贵族、商贾有六百余,但他们的庄园种植园仅有一百六十六处。”

    陈沐皱起眉头:“还有一百六十六处呢?”

    陈沐巴不得整个新大陆都是大明的,有一个西班牙人他都不乐意,更别说一百多个西班牙种植园了,这意味着在新西班牙总督区依然有一至四万人被控制在二三百个西班牙人手下。

    东洋军府,要尽快消弭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影响力才是,只留下在城里给明商送银子的商人,就像只留下秘鲁给大明挖白银的西班牙人一样,这就够了。

    但他没想到,杨廷相接着要说的,很可能是大明东洋军府抵达新大陆后最黑暗的事实,比陈沐留着西班牙人在秘鲁总督区奴役原住民开采银矿还要黑暗。

    新西班牙总督杨廷相摇头,拱起手道:“大帅,最后新西班牙总督区会留下一百个种植园作为西班牙种植园主控制,并将他们及所拥有的奴隶近两万人逐步分迁,送到墨西哥城北部一个被原住民叫做特瓦坎奎卡特兰的山谷里。”

    杨廷相面无表情,语气冷静:“不论他是本土移民、旗军、朝鲜人、日本人、西班牙人还是原住民,大明不接受有西班牙病的人。”

    “那个山谷环境不错,卑职去看过,青山绿水,该有的林木田地都有,是很好的隔离地。”

    陈沐知道,杨廷相说的是梅毒,在欧洲人待过的土地疯狂传播的病毒,和肺痨一样,这个时代的绝症。

    这种传染病的影响被他无意间忽略了,现在想来,形成杨廷相规划中最后一百个西班牙种植园的罪魁祸首,应当就是自己当年在明西对峙时给边境总兵官付元下达的那条命令:带走该带走的,留下该留下的。

    那时他并未想到自己随口下达的命令会在这片土地上极为彻底的执行,看来他们一直秉承着这道命令,在每一寸地图上,东洋军府不接受染病的人。

    那么那些患病的人能去哪呢?只能去投奔没有这种约束的西班牙人,最后以至于健康的原住民都到了大明这边,而患病的原住民则都去了西班牙人那里。

    见陈沐没有明确的反对,杨廷相继续道:“然后封锁山谷,自谷内人选设官吏管理,禁繁衍止出入,诸出口设百户所。”

    “他们必须被严加看管,军医更容易治疗,也能避免这一病症在旗军中传播开。”

    杨廷相说到这稍微顿了一下,说起来绝大多数旗军能严格约束自己最大的功臣还是赵士桢,多亏了他写那本《防铳毙指南》,让每个旗军都知道自己在这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指望长官约束是必然,但更多的是旗军知晓自己约束自己,这比任何人监督都好用。

    “西班牙人造的孽。”

    陈沐没头没尾地说出一句,起身绕过方桌拍了拍故作冷静的杨廷相:“我们会消灭天花,同样也能消灭西班牙病。”

    在他的记忆里,中国确实消灭过这种传染病。

    “看来在这次回常胜,我不但要去见郑藩世子,还要见见陈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