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外,兵马移镇昌平的次日,兵部来人分别授予邓子龙、呼良朋,居庸关参将与游击将军的官职,除此之外因邓子龙曾在广东建功,依照其千户官职给予正五品武德将军的散阶。
陈沐则在当日拜见上官,昌镇总兵官杨四畏,这位手上攥着六千车营、六千马营,驻扎昌平南大营。
“什么都不比说,长官让你来昌镇练兵,杨某一定跟你联手共事,但你要先让杨某看看你的本事。”
“要是随随便便从南边来个草包就想练昌镇兵,就是杨某答应,三卫指挥使也不会答应。”
杨四畏年岁比白元洁稍长,辽东辽阳世代将门出身,是北疆战功赫赫的名将,早年以三催北虏强军而得名,后来在辽东同李成梁一同打过几次北虏,皆大获全胜,隆庆二年调到昌镇,跟戚继光共同防备漫长边境。
陈沐没什么可说的,五百旗军结阵于昌平州西小营。
杨四畏本想在将台上走马观花地看看也就算了,哪儿知道看见陈沐的旗军就定住身形,问道“这是你的旗军”
他眼前这是一帮什么人
区区五百人,一个马军没有,阵前九十匹骡马拉三十架排车与三十门杨四畏没看明白的火炮,包括炮兵在内五百名旗军穿得鼓鼓囊囊,紫花布袄里肯定是着有甲胄,如果说巨量火炮还不够震慑人心,那就是他们手上的兵器。
矛,入眼望去方阵里全是矛,除了阵势门脸架起一排长牌,内里至少二百杆丈五长矛与二百杆八尺短矛,让整个军阵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刺猬,除此之外根本瞧不见什么镗把、长刀之类的长柄兵器。
杨四畏看了一眼陈沐,眯起眼睛再度望向军阵,接着走下台去。
队形太紧凑,杨四畏看不清这些旗军身后背的是什么,走近看去,每名旗军身后都背着帐布、毡毯以及小皮包,这些东西完全是一模一样的统一制式,跟陈沐亲兵背的一样,上面挂着水壶等用具。
杨四畏开始还以为只有陈沐身边跟着那几个家丁有,现在没想到全军都有。
最多的是鸟铳,陈沐的铳短,不像戚家军或者杨四畏在任何地方见到的五尺铳,这些旗军的铳只有四尺长,用帆布带挂在右肩,五百旗军里至少三百杆铳,铳手有的仅配腰刀,剩下的则除了腰刀还有一杆八尺短矛。
杨四畏随手敲了敲一名旗军的胸口,不出他所料,里头穿着铁甲。
说实话,要说这些旗军有多精悍,杨四畏能感觉到这些旗军的阵势气概很足,而且他们都是历战的老卒,这些东西是沙场老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他们到底有多精悍,就不是一眼能看出的了。
杨四畏只有一个感觉,他回头看看跟在一旁眉目和善的陈沐这南洋佬真他娘有钱
军服、甲胄、军器皆为统一制造,它们造价比其主人的精悍程度更显而易见,对杨四畏来说,他眼前不是由五百人组成的军阵,而是活生生的银山。
“陈总旗,你得给杨某说实话。”
杨四畏把陈沐拉到一边,问道“这一个旗军,身上的东西得有十五两银子吧”
陈沐没想到杨四畏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自己在心里算了一遍才道“回总兵,差不多。”
要是说卖价,那确实是差不多了。
“你在广东,南洋卫的旗军都是这样”
杨四畏问的很急切。
“现在还不是,属下不敢欺瞒,去年秋月才刚上任南洋卫指挥,这都是任香山千户时所练旗军,余下四所都为新募,虽细心操练但未历战事,战力上要相差一些。”
“不是问你战事,南洋卫旗军都穿甲胄背铳执矛”
“哦,总兵是问这个啊,也没有,都是新募旗军,兵装甲械在陈某北来时还未造齐,配齐应该要等明年出头了。”
杨四畏的眼睛很大,陈沐说完瞪得更大,狠狠地倒吸口气,良久才摇摇头,接着问道“延庆三卫,也能如此”
“昌平有铁,军备好说,铁装船让漕运送到南洋卫,南洋卫把铳、刀、甲送过来就行,没铁的话米粮换银子运过去,按铁价换东西就行,质量都比外边便宜,这些外物都很好说。”
陈沐说这些轻巧得很,道“关键在操练旗军,这事没有三卫官上下一心,单凭陈某一个人是做不好的。”
杨四畏看陈沐的眼神就像贫民在看大户,“陈将军难道不知道,就你所说的好说,天下九成九的武官能为此发愁死”
陈沐觉得自己越来越想个军火贩子了,他非常无辜地抿抿嘴,道“谁,哪个卫官发愁,找我。”
陈沐虽然说的敞亮,但他越发地觉得这事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以前在南方,广东诸卫之间互通有无,这是律法准许的,而兵部这次找他给边镇募兵输送火炮,已经是有点律法既不违禁也没准许的意思了,要是改天再把生意做到将领家丁部曲身上去那就是在违法边缘白鹤亮翅了。
好端端的三品大员,可不能走上违法犯罪道路。
“行,看你的旗军,杨某也放心了,延庆三卫由你去练,昌镇正常防务由我部下二营驻守,你我互不同属,但有事杨某一定会帮你,后面就看你本事了。”
总兵与副总兵之间并非直接领导下属关系,在战时总兵为正,统帅其麾下兵马迎敌;副总兵为奇,也是一样统帅其麾下兵马迎敌。当然在地位上总兵要比副总兵高,这不用说。
陈沐的练兵本事姑且不说,带卫军靠的也不是练兵手段,就连戚继光那样的人在卫军都吃不开,原因只有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把新募兵当作是零,那卫军就是负数,从零到一很难,从负数到零更难。
依靠的关键在于生财有道,让卫军先顾住吃穿用度,要不然根本无法变成募兵一般的脱产军士。
在杨四畏看来,陈沐只要能用他的点金手让延庆三卫衣食无忧,就算打仗是个草包他都乐意高高捧着,更别说广东陈沐的战功,可没比他杨四畏低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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