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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播州

    杨应龙的车驾有十七辆,十三辆放的都是李旦的东西。

    长短鸟铳,李旦一行总共七人却带了七长七短三备共十七杆;手雷十七颗、南洋新造总旗箭六筒,这还是他们在路上遭山匪时用了一些的结果。

    因为李旦等人并无官身,只能携挎腰刀,所以火器全装在杨应龙的马车里。

    除了火器与一架马车里连土带红薯苗的大盆栽,剩下的都是李旦本人、以及林阿凤托付他给陈沐献上的东西二洋珍宝奇物。

    这些东西才是杨应龙带这么多车驾,以及车驾旁有那么多苗人武士护送的原因。

    他们在路上都是分开几队走的,就连杨应龙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怕树大招风惹麻烦。

    陈沐让邓子龙提溜着偷窥家兵操练的杨应龙,吩咐隆俊雄带苗兵与水手下去休息,带几人进镇朔将军府。

    杨应龙直至快入府了还转头挑着眉眼往校场看呢,陈沐以前就不知道自己的兵怎么对杨应龙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刚落座便对他奇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兵事啊,不喝茶了,要不我派人去给你取山泉水去”

    “不用麻烦将军,家父有令,京师不比南方,不能有那架势。”

    这一年,人们都有了变化,李旦是更剽悍了,杨应龙这次到宣府来也让陈沐觉得他懂事许多。显然,杨应龙自己也很聪明,知道在京师不能张扬,因为这的人看到的不是他的张扬,而是播州杨氏的跋扈。

    说着杨应龙嘿嘿一笑,对陈沐拱手道“将军位列九边,杨氏也深感荣光,若非播州现在打仗,家里还有大礼给将军送去呢”

    “播州,在打仗”

    陈沐同邓子龙对视一眼,他们可没听说这事啊。

    “将军没听说么,也是,边夷之地、夷族互攻,又如何会让朝廷在意。是贵州水西的安氏,本来就是同宗互相攻讦的小事,当地抚臣有意偏袒,就做成了安国亨叛乱,派兵去打了几次,难道朝廷大军来伐,还不准人还手吗”

    提起安国亨,杨应龙语气不善,但也心有戚戚,道“家父与安国亨叔祖安万铨相攻十余年,甚至其安氏之心仅盯水西一片地,安国亨更是只想做个宣慰使再无他念,就算是我杨氏,都不愿借此时机攻打安氏。”

    陈沐点头,明朝在注意力一直在北部边境,对四川贵州一带几乎放任自流,但地方大吏对土司、土民多行压榨,稍有不妥便大兴杀戮,以至矛盾激烈。

    故而单是杨应龙这么一说,陈沐便信了八分,问道“那杨氏现在”

    “放兵围着呗,安国亨本来就不想叛,他想打的是他叔叔,可不是我们更非朝廷天军。”杨应龙说着一摊手,带着几分无赖笑道“反正家父已经卸任、我奉诏入国子监,没人管播州的事,没人怪得到我们。”

    “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去咯”

    杨应龙带着几分自嘲,带几分艳意道“真羡慕将军啊,南平倭寇北御鞑靼,在哪都有建立功业的才能,小弟就只能圈在播州,跟田氏联姻,跟安氏宋氏斗到底”

    小伙子敌对目标很明确啊

    陈沐莞尔笑笑,道“也没那么悲哀,四大土司合纵连横,杨氏七百年富贵,难道还觉得有什么不好”

    “铁定是好啊,就是川贵一带的抚臣,看着就烦得很。”杨应龙年纪不大,肃容眉宇间厉色却分毫不少,缓缓摇头道“四川兵马疲弱、官吏贪渎,兵事农事都要依靠我们宣慰司,年年要粮支应、但凡平叛便要调我们的人去捉刀送死。”

    “即便如此,言语礼仪却还要高人一等,好似我们是他们的奴婢一般,在国子监读书,恐怕是小弟这辈子最畅快的时候啦”

    陈沐默然不语,这种三岁看到老的感觉很难在别人身上体现,但在杨应龙身上出现,并不意外。诚如他所说,如果一切正常发展,等他从国子监学习再回到播州,其一生本应像他那些无丝毫波澜壮阔的先祖一样,享一世富贵待年迈卸任,由子嗣接任。

    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播州。

    陈沐还没想好如何宽慰规劝,杨应龙突然笑出声来,摆手道“不,开将军的船出海才是最畅快的时候”

    说着杨应龙抱拳道“还请将军不要怪罪旁人,船造好后,正逢倭寇袭击雷州,调用了将军的大船,小弟也随军去了雷州,大获全胜。”

    “战船生来就是要打仗的,调用不足为奇,说来陈某还没见过,我的船什么样,威风吗”

    陈沐说着,就已经转头望向李旦了,海战的事,杨应龙至多算个票友,他能知道什么,还是问义子靠谱。

    李旦非常慎重地抱拳颔首,对陈沐道“回义父,孩儿在吕宋番夷那都未见那么大的船,极威”

    “大没有用”陈沐听见说船多大就不太乐意,问道“几层、载员多少、多少炮位”

    李旦连忙挑陈沐想听的说,道“船长十五丈七尺,算艏艉四层,两层甲板,左右各设炮位。下层十八门十斤炮、上层十四门五斤炮,船首船尾,令各陈一门二十斤、两门十斤炮,另备佛朗机二十四门,于艏楼艉楼上下。”

    “载兵三百,若另备粮船可载七百。船仍是鲨船形制,今南洋卫鲨船分二百七十料单桅快船、五百八十料双桅战船,还有义父的一千八百料三桅将船。”李旦说着笑了,道“不过大将船只此一艘,陈将军造不起、白将军不想造。”

    这船听起来很威风,打起来也很厉害,就是性价比不高,因为现在整个南洋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对手。

    “这艘船今后如果打仗,不能单独出去,至少四艘五百料战船、十二艘二百料快船同行,这样就需要六艘大福船做粮船马船。”

    李旦拳掌相击,道“义父,听白指挥使说,陈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陈将军说的可不是陈沐,是陈璘。

    “这是自然,我那义兄是海战的行家。”

    陈沐虽然在夸赞陈璘,但他脸上颇有并列其间的自得之色,拍拍手笑道“来吧,给陈某讲讲,你在吕宋的见闻,还有你刚才说的二十斤炮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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