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女子淡淡开口,声音如山泉叮咚,清脆悦耳却夹杂着丝丝令人心寒的凌冽。“
魏公命某前来,将……”
魏虎深吸口气,双手捧上木盒,却是话才说到一半,一阵微风便迎面吹来,将女子面纱扬起,露出半边白皙而精致的容颜。魏虎瞬间楞在当场,双眼下意识睁大,目光中闪烁着惊诧、犹疑、羞愧、恐惧,种种情绪,当真复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大……大小姐?”魏
虎退后半步,声音沙哑,手中的木盒因为激动而微微一抖,落开了顶盖。
不怪他失态,而是眼前女子身份,实在太过特殊。
她是……翟阿娇。将
父亲的尸首,堂而皇之的送到亲生女儿面前,这般事情,饶是魏虎心智坚定,也难免会有所失态。
然而,翟阿娇的反应,却是大大超乎了魏虎的预料,看着木盒中翟让鲜血淋漓的首级,她没有伤心欲绝,也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很平静的接过了盒子,而后将目光望向魏虎身后的马车,“阿爹的尸体可在里面?”
“呃……在!”魏虎呆呆点头。
“送进来,你自走便是。”
翟阿娇轻盈转身,给魏虎留下道美好背影。
魏虎楞了许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将马车牵进院落。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把大火映亮阴沉天空,滚滚浓烟升腾,很快将整片宅院吞没。
东都,洛阳!
绵延的阴雨,让空气变得冰寒而潮湿。紫
薇城,大业殿内。萧宛若双手拢在袖中,双眼微垂着盯着杯中茶水。不远处,香炉袅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只可惜,这幽幽如牡丹的香味,被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破坏,变成了极怪异的味道,失了原本的雅致。
“翟让被阵斩珙县,其所部人马大半投降,只有小股遁入深山,目前不知所踪。”跪
在地上的黑袍人带着幽凉铁面,他身上有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此时正潺潺向外流淌着鲜血,可黑袍人却似全无所觉,甚至连目光都平静如湖,没有任何波澜生出,“荣耀侯两虎争锋的计策虽然简单,可环环相扣,却也绝无漏洞可言,如此轻易被识破,必然是内部出了奸细。”“
密阁?瓦岗?”萧
宛若沉默片刻,方才冷冷开口。周成的计策,她心知肚明,不然小洵身边也不会多出数名飞马谍者守护。“
珙县之内,共有三十八名谍者,其中十人在先前行动中为瓦岗高手斩杀,剩余十八人,护送娘娘归于东都,留下十人,除卑职侥幸逃生外,已悉数战死珙县。”
黑袍人平静道:“而荣耀侯计策,护送娘娘之人并不知晓,所以卑职觉得,向李密通风报信者,应该并非我密阁中人。”
“不是密阁,那便是瓦岗内部出了奸细。”萧
宛若端起茶杯,轻抿小口后,皱着柳眉重新放下,“但据本宫了解,翟让在珙县的部将,均是忠心耿耿之辈,程咬金,王伯当,沈落雁,唔……你觉得此三人中,谁会出卖于他?”“
这……卑职不知。”
“既然不知,还不快去查个清楚?”萧宛若将身姿往后依在软垫上,似乎是觉得茶水有些苦涩了,她捻起块冰糖塞进口中,这才舒展开眉宇,慵懒的闭上双眼。
“喏!”黑
袍人躬着腰肢退后数步,行至殿门前时,方才转过身姿,轻轻吐出口浊气,然而,就在他眼中闪过抹轻快神色时,一支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却猛地透胸而出。
“娘娘……”
黑袍人吐出口鲜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可惜,才说出两字,他生机便迅速消散,带着满脸不甘倒在地上。咯
嘣!
萧宛若银牙一咬,将冰糖嚼碎,继而眯着眼睛随手将箭弩仍到一旁。“
宁错杀,不放过,娘娘若早有这般果决,密阁也不至于糜烂到今日这般地步。”程
德踱步走出角落,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变得年轻了,花白发丝渐少,脸上褶皱也消失许多,就连声音都少了几分老态,多出几分铿锵,“三十八名飞马谍者,于珙县潜伏多日,竟连密公营的战力都未曾摸个明了,这般废物,当真不要也罢。”“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恭喜老师,此次闭关终于破了境界,功力再上一层楼。”萧宛若眼中闪过抹不知名的色彩,但旋即便收敛无踪,状若欣喜的微笑起身。
“承娘娘的福,侥幸踏入宗师之境。”程
德拱了拱手,虽语气谦虚,但脸上神色却是止不住的流出抹傲然。萧宛若被擒,密阁中尔虞我诈,导致朝廷高手与飞马谍者屡次出击巩县均无功而返,如此危急形势,已非程德所能掌控,无奈下,他只得闭死关以求突破境界,增大单枪匹马营救萧宛若的几率。
只不过,在闭关之前,程德根本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成功,要知道他所修功法特殊,突破宗师境比寻常人难出十倍,甚至几十倍,青年时尚且不得,又何况是如今年老体衰,血气薄弱之时……所
以,程德不过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为救萧宛若而毅然决然的闭关居然成功了。那澎湃的力量随着破境成功,而不断游走于四肢百骸,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的生机就开始再次焕发。“照这样下去,恐怕不用三年,某便能冲击大宗师境,达到传说中返老还童的境界……”程
德心中一片火热,只觉得这些年来的宁静淡泊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消失数十年的野望和冲动。“
老师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萧宛若声音再次传来。程德神色一怔,心神登时从那诡异境界中挣扎出来,“没什么,老夫就是……嗯,不提也罢。听闻娘娘以凤令传缴天下,如今已唤得数支勤王大军开拔东都,其中以王世充最为骁勇,短短时间便连破数支贼军北渡黄河而来……”
“老师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你与本宫间不必如此弯绕。”萧
宛若捋捋青丝,笑容雅致而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