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身边……”周
成呢喃着眯起双眼,眸中尽是沉思之色。是
谁会在这个时候示警自己?还只留下这不清不楚的四个字?
小心身边……简
直跟没说一样!自己深入珙县,可以说举目间尽是仇敌,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不想活了,否则是个都知道小心再小心。不
过话说回来,在进入珙县以后,自己就戴上人皮面具,以水镜先生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自问目前为止,还没有破绽露出,对方又如何看出了自己身份?莫
非,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根本就是个试探?
“想什么呢!”就
在这时,一只葱白小手突然拍在肩头。周
成心中一惊,豁然转身,就觉眼前猛地变黑,足足数个呼吸后,方才重新恢复光明。“
你没事吧?”沈落雁娇美面容映入眼帘。
“没……”周
成摇了摇头,心中却是颇有些无奈。因为青鸾和聂无双比拼内力,导致自己双眼失明,废了好大工夫,不断运转无名内功,方才将异种真气化解八成,使得视力重新恢复,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受惊之下,双眼竟又有了短暂失明的状况。虽
说相比前面的全盲,这点小状况对周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在打斗时突然来这么一出,那就真得要人老命了。
周成揉揉鬓角,一边琢磨着如何将那两成顽固得堪比万年坚冰的真气化解,一边没好气道:“你来作甚?”
“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沈落雁背着双手,右腕轻轻转动,鹅毛羽扇带起的清风,将她束在身后的长发一阵飘扬。那样子,很美,也很俏皮,周成看得愣了一愣,好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脸色凝重的深吸口气:“不可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像沈落雁这种心机深沉的小妞,从里到外的冷漠,才是她应有的姿态,突然变得如同邻家小妹般娇俏可人,那绝对是在肚子里憋着坏水。
而坏水这玩意儿,周成憋多了,自然不会轻易上套。“
行吧。那我走了!”
沈落雁柳眉一扬,也不着恼,皮靴在地上一转,便身姿轻盈的走向门外,“本来是想安排你和皇后见上一面,没想你竟不感兴趣,既是如此……”周
成心中一动,原本拉老长的脸蛋,登时荡漾起如狗尾巴花般明媚的笑容,“沈姑娘留步,有话好好说嘛,一言不合就走人,这是什么道理?来来来,坐下吃个糁饼,刚买回来的好东西,趁热吃不仅能美容养颜,还有着丰胸奇效。”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沈
落雁似笑非笑的止住脚步,“堂堂大隋荣耀侯爷,出尔反尔,言不由衷,你就不怕传扬出去让人耻笑。”周
成没吭声,只是笑眯眯的递来个开花馒头。
沈落雁见状,顿时无语摇头。见
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由此可见眼前这厮能从一介平民,摇身变成贵不可言的荣耀侯,也并非只是侥幸运气。
“李密府中的探子传出消息,李卫废了,下半辈子再没传递香火的可能。李密勃然大怒,半个时辰前已派出近卫调查此事,而李府如今正是大乱之时,监察皇后的力量,相对来说少了许多,如果你想见她,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看来你在李密身边,布置了不少人嘛。”
周成咬口馒头,别说,味儿还真不错。“
只是威逼利诱来的眼线而已,让他们打探个消息,开些门路倒还可以,若是指望他们营救皇后,呵呵,还不如我直接提刀杀上门去来得更为可行。所以,你就不要想着趁此机会一劳永逸了。见见人,解下相思之苦即可。”
沈落雁捋了捋青丝,风轻云淡说道。周
成咀嚼动作微微一滞,旋即摇头道:“娘娘乃是大隋帝后,一国之母,我身为臣子,对其只有敬重,而无其他非分之想。你这相思苦的用词,当真是大大不妥。”“
是吗?”
沈落雁眯起双眼,“也不知是谁在东都城下,道出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词句,啧啧,这里面透着的意境,似乎和敬重扯不上关系吧?”“
如果我说那首诗是对你吟的,你相信不?”
“你说呢?”“
要我说,你肯定信啊。正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咱俩的默契,就算相隔千年时空,那也绝对是你知我心,我知你意。”
周成拿捏不准沈落雁的意图,自然说话变得谨慎许多。
至于为何谨慎,一方面是因为先前那杯茶水中的迷药,另一方面则是今日示警的纸条。如
果提醒自己的神秘人没有其他目的,那他所指的小心对象,最有可能便是沈落雁。
“人说荣耀侯爷诗才无双,现在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只可惜,这出口成章的本事,总归没有用在正经地方。”沈
落雁静静回味着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半晌后方才轻叹口气,“既然你不想见她,那我也就不勉强了。收拾一下,今日正午,李密以瓦岗名义宴请西域来者,龙头希望你也能参加,到时见机行事……”
西域来者?见
机行事?周
成怔了怔神,正想再问,沈落雁却已扭着蛮腰走出了房间。
转眼,时间到了晌午。天
空虽依旧阴沉,但绵延的雨水好歹有了止歇。巩县府衙,后院之内。清风吹过花丛,晶莹的水珠,沿着花瓣滑落,在娇艳欲滴的颜色下,隐隐还能看见些许血腥。瓦岗攻破巩县后,包括县尊在内的所有大隋官员皆尽战死,最后一人,便是倒在这花丛之中,惨烈而悲壮。
周成虽没有亲眼见到,可看着处处点点的痕迹,却也能在脑海中补充出当时场面,心中暗暗叹息,脸上倒是没动声色,迈过圆拱门,便跟着翟让步入席间。沈
落雁说得西域来者也不知是何人,瓦岗的招待显得极其隆重。两排矮桌从厅堂一直绵延到后院中,光是席位粗略数来就已不下五十。
周成来时,不少瓦岗的将军谋士,都已落座席间。程咬金,秦琼,王伯当,罗成,单雄信,其中有周成认识的,有名传千古的,也有未来大唐的栋梁之臣。不
过,相比坐在那里和李密谈笑风生的西域人,这些瓦岗的名人,瞬间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因
为,这西域人正是去年在东都朝贡的大胡子埃米尔。准确的说,他不是从西域来的,而是西域之西的阿拉伯,那个让周成忌惮不已的大食王朝。
周成本以为朝贡过后,这厮已经返回了大食,却没想到他竟依旧留在大隋境内,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巩县。他
到底想干什么。
联合瓦岗霍乱大隋,进而消耗中土国力,为大食东侵开路?
周成心脏砰砰直跳。不是他阴谋论,也不是他猜忌心重,主要是这个历史太诡异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出现,中土局势变换莫测,时刻都有偏离历史方向,若在多出个大食东侵,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而
一旦那种情况出现,事情就真的麻烦了。地
域的距离,根本不可能阻挡住侵略者的脚步,历史上,大唐和大食就在中土门户,西域之地干过不止一仗,若是大唐败退,可以预见,中土之地瞬间就会沦落在大食弯刀之下。所
以,周成还真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认识他?”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沈落雁的声音。周
成皱了皱眉,正想矢口否认,就听沈落雁继续道:“记得去年东都朝贺,有一使者自称来自西域之西,带甲百万的阿拉伯帝国,其以九曲通荧珠为题,却被侯爷以蚂蚁穿线的巧计破解,后有棋盘堆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唔,纵观此人容貌穿着,与西域人打扮大相径庭,想来就是那个所谓的阿拉伯帝国使者。由此,你认识他,倒也算是正常。”“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成苦笑的摇摇头,旋即借着落座机会,压低声音道:“知道这厮来瓦岗干嘛不?”“
不知道,否则,我和龙头也不会将其当做西域使者。”
沈落雁自顾自的斟满酒杯,掩着袖子送到嘴边,声音已犹若蚊哼的传入周成耳畔,“不过,如今大隋乱战四起,风雨飘摇,无论西域还是草原,亦或者这个阿拉伯帝国,必然都有着趁虚而入的打算。故而不用多猜,此人前来肯定是想谋求合作。”
“他合作,找的是李密而非翟让?”
“废话,若他与龙头合作,我也不会让你见机行事了。”沈
落雁飞来个白眼。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阵沉重脚步,突然从院外响起。很快,十几个壮汉抬着三口大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和李密笑谈的埃米尔止住话声,朝下挥了挥手,十几个壮汉,立马将大箱掀开。霎时间,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即便是见过不少钱财的周成,一时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