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傅彩林主动北上的挑战,李渊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无名的存在,也知道,对方迟早都会找上门来,故而,从去岁被迁为太原留守后,李渊九成以上的精力,便放在这不仅关乎生死,更有着非凡意义的一战上。
这也是周成来后,他很少现身,甚至连李阀事务,都暂时放手的原因。
只可惜,军粮库的冲天大火,还是让李渊分了心神,以至于临门一脚,功亏一篑,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穿了这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布衣,方才那一番过招,他恐怕已为无名所伤。
幽蓝色火焰渐渐散尽,空中的灼热,随风消失。
李渊轻吸口气,踏前半步,当右脚落地的瞬间,青砖道道崩碎,飞扬的尘土中,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跳跃而出,仿佛拥有生命般,落进他手中。
李渊手腕一抖,雄浑劲力透入剑体,嗡!龙吟声中,铁锈飞扬,原本卖相极其糟糕的铁剑,瞬间就变得寒芒闪耀。
“越王剑?”
无名眉头一挑,声音带着三分惊奇,七分恨怒。惊奇是因为他没想到,此等名剑竟会在李渊手中,后者……嗯,后者究竟为何,外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在越王剑出现以后,他身上的杀机,陡然变得浓郁许多。
唰!
衣诀破空。
李渊动了!自从踏入宗师境后,他便很少用剑了。因为,他的武功早已到了不拘于形,不拘于物,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地步。
只不过,这个伤人,指得是寻常高手。
面对无名这等大敌,李渊自然不会在装逼找范儿,只见寒芒闪烁,无数锋锐剑气,霎时间纵横交错在院落之内。
无名屹立原地不动,周围丈许方圆,却在这刻,似是被压路机狠狠碾过,继而又刮起十级台风。
地面青砖道道崩碎,空气被割裂的扭曲。
飞沙走石间,视野整个天地似乎都变了颜色。
但……
也仅仅就只是这样而已。李渊分出的剑气,在距离无名体表三寸之外,便诡异的消匿无踪。那种感觉,就像石头砸进沼泽,无声无息,没有半点波澜。
远处老妇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手指下意识拢进袖中。
但李渊神色却是没有变化,依旧如最初那般平静,唰!越王剑刺出,直点无名眉心。招式很简单,若在寻常人眼中,恐怕也就是小儿舞剑,凡俗的全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在内。
可若有用剑高手在此,却必然可以看出此剑的玄奥高明。
它不是简单的直刺,而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融合,这一剑中,不仅融合了上百种剑术精髓,更是将势运用到了极限。
面对无数锋锐剑气,都没有动弹分毫的无名,在这一刻,终于眯起双眼。
他没有理会,被剑势压的咯咯作响的身躯,也没有理会护体罡气被破后,浑身衣衫割裂出的数十道剑痕,无名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停留在越来越近的剑尖上。
也许是一个呼吸,又或者是一年十年。
当不算太久,却让人觉得相当漫长的时间终于过去时,无名猛然抬起双手。幽蓝色火焰,于掌心燃起,似乎是经过准确十足的计算,他竟不偏不倚,将快若流光电闪的越王剑,以双手直接夹住。
说来话长,但这一切发生,其实都只在电光火石间。
很快,幽蓝色火焰,便顺着越王剑倒卷向李渊面门。刚刚消失没多久的灼热再次出现,使得两人周围花草,迅速变得萎靡。
李渊轻哼一声,雄浑内劲勃发而出,将幽蓝色火焰,挡住在剑体中部,再难寸劲分毫。
眼看着僵持形成,两人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老妇枯瘦的右手,突然于袖中扬出。唰!一道凌厉黑芒,带着呼啸风劲射向无名颈部。说声势没有,说速度也没有,此等平常无奇的暗器投掷,即便江湖三流高手,怕也能轻松躲开。
但无名却被其在脖颈间,留下道淡淡血痕。
不是他不行,而是这暗器,根本不是死物。它是一条寸许长的小黑蛇,在无名侧首躲开瞬间,它突然转向,张口露出毒牙,若不是无名反应迅速,再次错步扭身,恐怕这小黑色,已将他喉咙咬穿。
不过,会拐弯的暗器,到底令人防不胜防。无名反应再快,却还是被小黑色的毒牙,划破肌肤,当即那张极有特色的面孔,就迅速变成铁青颜色。
“传说中的滕蛇?有点意思啊!”
无名冷笑,双眼闪烁残忍,转而看向老妇。
一边应对李渊,一边还能开口说话,他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老妇心中微跳,却是正想说话,就见无名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原状。前后时间,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蛇毒便被他用不知名的手段解开,如此一幕,即便老妇早知对方强悍,去也不由骇然失色。
“怎么可能,螣蛇之毒,天下无解,你……”
“无解?”
无名咧嘴,露出满口森白牙齿,只见他右脚一踏,浑身衣衫咧咧飞扬,骤然生出的恐怖气势,让双手火焰大盛,李渊的越王剑,竟都在这瞬间,被灼烧成通红颜色。
轰!
下一刻,两人间发出阵阵爆鸣。
李渊眉头一皱,身形连退出七步,每一步,都将地面踩得塌陷,等第七步落下,止住身形时,手中越王剑,已然化作铁水滴落而下。传承数百年的神兵,居然被人以双手腾出的火焰毁灭。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而这边,震退李渊的无名,却是没有停留,他侧身,踏步,诡异身法再次展开,只一刹那间,便追上了逃遁的螣蛇,将之撕扯成两段,塞进口中大嚼起来。
鲜血和着墨绿蛇胆流淌而出,看得老妇面皮狂抽,下意识后退半步。
“井底之蛙,焉知天地之大?区区螣蛇,对某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
无名吞咽下蛇肉,脸色再次于青黑间转变一遭,显然,蛇肉有毒,但很快就被他再次解开。
“倒是你,一个蝼蚁般的存在,竟想偷袭于某,简直是……不知死活!”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无名身形已来到老妇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如山岳般横抽而下,只听噗嗤一声响,老妇根本来不及反应,头颅就被拍进体腔,那画面,就像是后世的魔术师在表演缩头魔术,只不过,后者是假,前者是真。
红白脑浆迸射,溅得无名满面血腥。
他舔了舔嘴唇,狞笑着抬脚,将老妇尸体踹开,这才转而看向李渊,“你能救她,为何不动?”
“七岁尝遍百草,十八师从毒王,二十五杀师而出,论及用毒,你足以位列天下三甲。”
李渊将废掉的越王剑随手扔在地上,神色淡然道:“所以本公知道,螣蛇之毒根本奈何不了你。除非在加上至阴血和西域乞弥。这三者混合,便是百毒不侵之人,一时三刻间,也会血脉受阻,为其所制……”
“至阴血,乞弥?”
无名下意识瞥眼倒在地上的老妇,“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杀招!”
“这只是本公留下的后手。如非万不得已,本公又怎能忍心,让她送死?”
李渊轻叹口气。
“虚伪!”
无名嘴角一撇,眼中依旧带着残忍疯狂,可身上战意,却在此时渐渐褪去,一句话音落下,他身形便陡然消失在原地,等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院墙之上。
显然,李渊的后手让他察觉到了危机。
“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李渊没有追击,只是淡淡开口。而随着他话音落下,郡守府四处角楼,同时冒出道道身影。
无名来时,已将角楼上的射手悉数杀光,又哪能想到,李渊早有预料,在普通侍卫死后,悄然无声便将精锐弓弩手,再次安置于上。只听嗖嗖的破空声,在这一刹那间响起。无数造型奇特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急射而来。
快!
快得犹若电闪雷鸣,超越世间所有弓箭。
正是周成留下的神臂弓!
无名脸色微微一变,双手化拳,连连击出,嗡嗡!空中荡起片片涟漪,狂暴的气劲,犹若惊涛骇浪充斥方圆三丈之内。
第一波箭矢或是被打落,或是被震偏。只有几只零星擦身而过,也被无名的护体罡气挡住,仅仅只是刺破衣衫,便在无建树。
但无名却是不敢大意,体内的混合毒性,已让他头晕目眩,生出无力之感,若在停留下,必然凶多吉少。
当下想也不想,他双腿一蹬墙头,身形便朝东跃去。
李渊没有追,不是不想,而是先前一番交战,他看似风轻云淡,不胜也不败,可实际上,却已被对方汹涌劲力,震得气息紊乱,在无名跃出的瞬间,便再也忍不住,嘴角流出些许鲜血。
不过,他没有追,却并不代表无名就能安然离去,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响彻长街,足足上千铁甲军卒,在此时向着郡守府围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