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为了防备突厥暗探么？
周成抓抓下巴，若有所思。
突然乐弦动鼓声响，三十六名舞姬翩翩入场，其青丝高束，着绯袄，锦袖，宽摆长裙，腰间系着粉色束带，使得纤柔身段越发婀娜多姿。
舞姬中央，一名女子娉婷而立，明眸皓齿，容颜秀美，双肩挽着红色绫罗，煞是惹人注目。
周成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其身上，而就在这时，女子和着乐曲动了。只见她双袖高举，旋身而转，鹿皮小靴蹬踏地面，犹若红火漫天飘摇，又似蓬草迎风飞舞。随着鼓点加急，女子转得越来越快，明艳容颜变得模糊，但妖娆身姿却在风中显得极是妙曼。
“胡旋舞？”周成惊诧，似是没想到，在唐玄宗年代方才传入中原的胡旋舞，竟在这时便已盛行开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鼓声一顿，女子身形戛然而止，周围三十六舞姬，同时挪转蛮腰，将锦袖甩开。那种感觉，就像是疾风骤雨后，晴空初现，骤然缓下的舞姿，带着格外清新感觉，将中央半掩容颜的女子，映衬着犹若不食人间烟火之仙女……
“此乃逍遥惊鸿舞，为秀宁多年前所编，我等本以为，天下间能将此舞演绎出神入化者，唯秀宁一人尔，却不料这女子跳来，竟也如此秀丽无双。”
李建成惊叹摇头，“若是不看面容，我怕是要将她误认成了秀宁。”
“哼！要真是如此，那大哥还是趁早解甲归田，找个郎中好好治下眼疾吧。”
李秀宁狠狠白眼李建成，虽一身男装并未换去，但也是风情万种，俏丽十足。
李建成登时苦笑摇头。若是换成别人这般分说，他定会勃然大怒，可对李秀宁，李建成却提不起半分怒意，“为兄就是随口一说，小妹何必当真？况且，今日让此女前来，除演绎逍遥惊鸿舞给周兄助兴外，也是为了谒者大夫秦鱼之事……”
“噢？莫非秦大夫的死，还和此女有关？”
周成坐直身姿。
杨广将他打发来太原，虽然意在暗查李阀，但秦鱼之死，也是重中之重。毕竟，谒者大夫乃是谒者台的首官，其代帝君巡视北地，若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别说天下人心中如何作想，单是杨广，颜面就难以挂住。
“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却也无关！”
“这是何解？”周成疑惑。
“唉！”
李建成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道：“此女名宫羽，乃是去年来得太原府，因舞技出众，又擅琴棋书画，故而短短时日便名声远播。秦大夫来巡偶然相见，对其甚为欣赏，不知怎么，就生出了纳妾念头……”
周成看着场中身段妖娆的女子，就知道李建成是口下留情了。
不知怎么？
呵呵，这明显就是那秦鱼起了色心，想要将人家姑娘嘿嘿嘿嘛。
“可惜，宫羽并未答应。”
李建成继续道：“眼看着离期将至，秦大夫似乎也死了心，只是想在送别宴上，再赏一曲逍遥惊鸿，这般念想，某自然不能拒绝，当日便将宫羽邀来府上，却不料，这下竟出了事情。”
“宴会过后，秦大夫酒醉，某索性将他安置在了郡守府别院。咳咳，许是因为心中过于思念，秦大夫略有些放浪形骸，宫羽好心相送，竟被他拽进房中。好在，秦大夫也算君子，宫羽与其争执几句后，他便任由其离开房间。”
“然后呢？”
周成眯着眼睛，觉得重头戏来了。
而果不其然，李建成深吸口气，神色凝重道：“然后秦大夫的头颅便突然落下了。当时不只宫羽，院中还有其亲随，和郡守府中人，共记十七。他们隔着窗影，亲眼看见秦大夫转身走了数步，而后身首分离，可等冲入其中时，却并未找到凶手……”
“会不会是绝世高手，杀人后已轻身功夫逃走？”
“不可能！别院厢房的两扇木窗，都是对着院落方向开的，若凶手想逃，就只能破后墙而出。更何况，郡守府防卫森严，构建特殊，加之父亲坐镇其中，便是宗师想要悄然潜入，都绝对没有可能。”
李建成摇头道。
“没有凶手，头却掉了……”
周成手指叩着桌面，“如此说来，便是鬼怪杀人咯。”
“鬼怪杀人之说，未免有些荒谬，不过找不到凶手，唯一进入房间的宫羽，难免会沦为最大嫌疑人，某无奈，只得将其软禁在府中。”
李建成颇为头痛。
“呵，依某看大哥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不就是个舞姬嘛，将其杀之抵罪便是，又何须瞻前顾后，惹得洛阳又派来位荣耀侯爷。”
冷笑突然传来，周成微微侧身，就见个劲装青年大步走来，“今日狩猎，马惊了，故而晚来片刻，还望父亲勿怪。”
李渊淡淡的扫了眼他，便端着银樽，自顾自的饮起酒水。
青年见状也不在意，拍拍身上泥土，大大咧咧的入了席间。倒是跟在他身侧的美貌妇人，先是对李渊行了一礼，继而朝众人歉意笑笑，这才温婉跪坐，开始替青年斟酒布菜。
“周兄勿怪，此乃某四弟元吉，性格鲁莽，好猎成痴，平日说话就不知收敛，没想此等场合，竟也如此孟浪……”
李建成对着周成拱了拱手，转眼在看李元吉，脸色已变得阴沉，“舞姬性命，亦是性命，焉可胡乱杀之。你这般胡闹性子若不改正，将来如何文治一方？”
“某本来就没想当文官，整天舞文弄墨，哪有跟着大哥打突厥来得痛快。”
李元吉打个哈欠，也不用杯，抓起酒壶便仰头灌了起来。
如此豪迈气派，看得周成忍不住砸吧下嘴。
老李家这些人都很有意思嘛。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个李世民和李渊，两个在大唐历史上影响深远的人物，在这般宴会上居然打了酱油，反倒是李建成这个玄武门事变里的悲催主儿，将一派风范彰显的淋漓尽致。
是作秀？
还是另有他谋？
周成懒得多想。反正时间还长，与其贸然行事，落进阴谋圈套，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