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紫瑶不知自己喊了多少声,也不知自己叩了多少次首,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眼前阵阵发黑,鼻腔和口中尽是血腥。鲜血已顺着脸颊染红衣衫,她就像朵染血的白玫瑰,在艳阳下摇摇欲坠。
“够了!”
杨广轻喝开口,面无表情的看向身侧。
老太监暗声叹息,知道帝君在短暂的犹豫后已经做出权衡,挥挥手,两个太监便快步上前,将楚紫瑶拽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涉及谋逆大罪,又岂能因过往之功而不追究。若朕今日开了先例,日后这满朝文武人人效仿,朕还如何治理天下?”
杨广目光扫过两侧大臣,最终落在楚紫瑶身上,“念在你心怀情意,至纯至真,朕今日便不论你擅闯法场之罪,下去吧!”
“人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民女却觉得,相忘江湖,不如相守而终,哪怕……只有一刻。”
楚紫瑶推开太监,摇摇晃晃着转身,却是还没走出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场面寂静无声。无数道目光集中在法场中央。约莫几个呼吸后,楚紫瑶动了,头上传来的眩晕,让她难以起身,只得凭借着毅力向刑台爬去。
所有人都明白楚紫瑶的意图,但,没有人开口阻止,也许是不想,也许是不愿,也许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劝解这个执拗的女人。他们只能不忍的看着她,艰难向前移动,同时于青砖间留下道道凄厉血痕……
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中,楚紫瑶的手指已被磨破,额头不断流淌的鲜血,更让她体力迅速消失,动作变得越发艰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就在这时,幽幽叹息传来,面前多出双靴子。
楚紫瑶咬着嘴唇,仰上看去,就见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神色怜惜的蹲下身姿,“睡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等你再醒来时,一切都会变好的。”
楚紫瑶吸了口气,似想说些什么,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撑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荣耀侯周成?”
“他怎么来了!此人不是被陛下禁足,非诏令不可外出吗?”
“可能是来送行吧!毕竟他和宇文明秀关系匪浅,若论起来,宇文的两位将军,也算是他亲眷。”
“不对,送行还着官服,系玉带?我总觉得这家伙突然出现,绝对没有好事。”
就在一众大臣忍不住交头接耳时,周成已绕过楚紫瑶后,行参拜礼道:“臣,秘闻司主事大夫周成,见过吾皇陛下。吾皇文成武德,威震八方,千秋万载,泽被苍生!”
众臣:“……”
特么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才过多久,这就又来新花样了?
杨广目中精光一闪,嘴角不自觉便勾出抹笑意,“你这小猴子,不在府中静心养气,跑来这里作甚?”
“臣来告状。”周成挺直腰杆,朗盛道:“告大理寺卿通敌叛国!”
大理寺卿的忧伤瞬间逆流成河。刚倒一个,又来一个,没完了是吧!当老子好欺负是吧!当即红着双眼,怒喝道:“荣耀侯,你休得胡言,本官何时通敌,何时叛国了?拿出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此乃尔通敌书信,已为我秘闻司截取,还请陛下过目。”
杨广虽然不知周成打得什么注意,但还是将人呈上的书信拆开,看过以后,面无表情的递给众臣。众臣传阅,不片刻后,脸色通通变得怪异绝伦。
大理寺卿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夺过,一看之后,眼睛不由睁得老大,“这……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本官只有一子,方才成年,何来的女儿嫁给突厥可汗?”
“有没有女儿,谁人知,谁人晓?你就说这字迹,是不是你的吧!”
“是……不对,不是!本官从未写过这等信件。周成,你冤枉于某,到底是何居心?”大理寺卿红着眼睛,差点冲上去拼命。
“我是何居心?呵呵,我倒还想问问,公以两封书信,断言宇文谋逆,又是何居心?”周成冷笑。
这家伙果然是为宇文阀而来!
众臣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冒出如此念头。
“哼,那两封书信,乃是突厥可汗和当今……所书,字迹用印均能对上。”
“你的字迹能被仿造,那两位难道就不可以?”
大理寺卿被噎得一楞,但很快就回过神道:“自然可以,但你如何证明,那书信乃是仿造?涉及谋逆,历朝历代均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呵,好个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照这样说,公也可以上台了,让刀斧手一起砍了脑袋,也免得将来再架刑台。”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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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杨广一拍桌子,皱眉看向周成,“荣耀侯,如此争论,何时才是尽头。你可有办法,证明那两封书信真伪?”
“臣自然有!”
周成招招手,一个在秘闻司供职的大汉很快提着木箱走上前来。周成用右手连续捻出两张白纸,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置于桌间,又将些许粉末洒于纸上,而后才轻吁口气,令人以布幕遮蔽住光线。
很快,淡淡的荧光于纸间泛出。
“陛下,人有十指,生而自带纹路,凡触物件必有指纹留下。只要洒上荧粉,使其显出痕迹,再一一对照分辨,那么,谁接触过这两张纸,谁没有接触过这两张纸,当可一辨而明。”
周成说着便取出打磨好的琉璃片。
这种临时凑数的放大镜,跟后世相比简直是粗糙到不忍直视,但放在千年前的大隋,却绝对是惊掉大片眼球的存在。杨广捏着琉璃片,在两张纸上来回晃动,那兴致勃勃的劲头,简直比选妃纳妾还要来得高涨。
“匪夷所思,没想到世界竟有如此奇物奇事?周成,照你的办法,我等只需取来信件,辨别其上有无宇文成都指纹,此案便能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恐怕还不行。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宇文将军并未谋逆。毕竟,此等重要信件,经手之人绝不会过三,若信上无他指纹,那再言其通敌叛国,未免就有些牵强附会了。”
周成淡然微笑,逼格装的极高。
心里则忍不住暗叹,古人果然好骗。这若换成个后世主儿来,光是以指纹不存在来搞无罪证明这一点上,恐怕就能唧唧歪歪指出无数破绽,哪像现在,自己说什么,他们只有点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