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烛影摇曳。
木鱼和老太监都出去了,只剩君臣二人,对向而坐。
“你如何知道朕会来?”杨广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如玉。
“首先,陛下贤明睿智,足以媲美上古明君尧舜禹汤。臣不相信,您会因宇文阀之事,对臣生出间隙。所以无论是公公的言谈举止,还是城门外宣旨的内容,在臣看来,必然都是您刻意为之的布局。目的就在于迷惑洛阳的门阀世家和勋贵朝臣。”
周成斟满酒杯,轻出口浊气道“其次,陛下令公公传来的话中,明面上似是软禁,可暗地里却蕴含着稍安勿躁,静心等待之意。呵呵,臣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大隋第一智者,若连这些都猜不出来,岂不令人太过失望?”
“好,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这小猴子,虽然好色贪财了些,但论及才智,放眼大隋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杨广抚手大笑。
“陛下过誉了……”
周成嘴角微微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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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好色?
这种完全没有事实依据的评价,你丫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周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据理力争下,可惜,话还没开口,他就想到了李秀宁和第二倾城,前者自己在人家宅子里住了很久,后者虽然没有嘿嘿嘿,但却在秘闻司衙门里,默默待到现在。
这两者的事情,瞒不过杨广。
若在加上天下皆知的宇文明秀,和跟自己多少有点小暧昧的独孤凤……
貌似好色这个帽子,还真没扣错啊。
“好了,你也不必过于谦虚。”
杨广饮尽杯中酒后,重重吐出口浊气,这才面色肃然道:“这段时间,洛阳发生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它不仅涉及到宇文阀,就连独孤阀中人,也被牵连其中,甚至朕的皇后,崔嫔都难逃干系……”
周成心中咯噔一跳。
宇文阀,独孤阀,还有皇后萧宛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能牵连如此之广!
似乎是看出周成疑惑,杨广长叹一声,闭上双眼。随着他徐徐讲述,周成的表情登时变得精彩绝伦。
这件事说来复杂,但总结过后无非也就五个字……
狸猫换皇子!
这是在宇文化及领军回返洛阳十余日左右发生的事情。当时,杨广的两个嫔均到了临盆之期。一人是陈后主第六女陈婤,另一人则是东郡公女崔氏。杨广子女稀少,遇到这种情况,自是龙颜大悦,身边人稍稍一鼓吹,他便来了兴致,言道:谁先生出皇子,便加封谁为夫人。
如此决议,登时让后宫都炸开了锅。
虽说嫔和夫人,只有一品之差,但其中待遇却是犹若云泥,别暂且不论,就说杨广出巡。帝后萧宛若因各方面原因,几乎很多时候都只能留在洛阳坐镇后宫,所以,随侍杨广左右的最高品阶者便是夫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谁人不懂?更何况还有淑妃王氏的例子在先。她因为出巡而长伴杨广左右,近年来可谓风生水起,日渐得宠。
在所以,后宫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就通通集中到了两女身上。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可坏就坏在崔氏和萧宛若关系极好,两人在后宫几乎情同姐妹。
而相比下生性淡薄的陈婤,则习惯于寡居,不仅和其余妃嫔没有过往,就连萧宛若都极少拜会,以至于宫中许多年前就有了萧宛若与陈婤有所不合的传言,只不过因为双方始终没有闹出动静,这才最终不了了之。
但现在,狸猫换皇子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个春雨初降的夜里,陈婤和崔氏同时腹痛,前者诞出剥皮狸猫,后者生出皇子……
如此不祥之事,杨广闻后自是勃然大怒,也没多想便将陈婤打入冷宫,却不料,后者一夜而卒,只留下封写满冤字的血书。
其实,杨广第二日气消之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想到陈婤会死的如此突兀,默然之下心中疑窦丛生,立即便招来大理寺卿,令其秘密调查,结果,这一查还真查出个惊天大案。
大理寺捕快高手先是在花园中翻出名死婴,而后又找到人证,得知独孤凤曾怀抱襁褓,来回于产房之间,最后,萧宛若寝宫内的狸猫黑毛也被发现。
结合各种利害关系,大理寺几乎没怎么费劲,就得出了狸猫换皇子的结论。
萧宛若不愿看见与自己不睦的陈婤诞下皇子,进而母亲子贵晋升夫人,所以她假借宴会名义将独孤凤留在宫中,并在生产当夜,指使其用剥皮的狸猫,换掉了陈婤的皇子。
至于崔氏为何会被牵连其中……
这就更简单了。
死婴尸体经太医检查,被定性为先天腹死。换句话说,便是这孩子早在大人腹中时就已没了声息。
如此推断下,死婴乃何人所诞,自然水落石出。
“完美!环环相扣,合情合理,如此看来,不管崔嫔还是娘娘,都有理由参与其中,至于独孤凤……呵呵,若臣所记不差,东郡公崔君绰,正是独孤太后的表兄。如此顺承下来,崔嫔和独孤凤,必也着亲眷关系,在涉及到权位争夺时,独孤凤出手帮忙,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周成深吸口气,眼中忌惮光芒连连闪烁。
这个在背后布局的家伙,心思缜密的当真令人遍体生寒。
从利益链,到人情链,再到证据链,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可言。在这情况下,别说是杨广,就算包拯在世,贸然入局恐怕也要栽得头破血流。
“所以,朕上当了,不仅将阿萧幽闭,就连独孤凤和崔嫔,都软禁在了深宫中。”
“只是软禁?”
“不然呢!”杨广瞪瞪眼睛,“如此宫廷丑闻,处理起来岂是容易。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独孤阀和崔氏外戚,若贸然行事,只会让天下大乱。”
“那臣就奇怪了。独孤阀没有动,崔氏外戚没有动,为何偏偏将宇文阀处置的如此凌厉,似乎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跟宇文阀还没有任何关系吧?”
周成眉头皱成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