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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3 全真

    与钱象祖刚刚商议完关于西南的事情,徐寒便快步跑了进来,禀报着蒙古使臣丘处机在府外求见。

    叶青心头莫名一动,看了一眼本打算要离去的钱象祖,示意其一起渐渐丘处机,说不准便能够知晓,蒙古人接下来的西进打算。

    比起多年前最初见面时,如今的丘处机也显得苍老了很多,胡须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不过一身青色道袍倒是干净整洁,多少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丘道长今日在和宁门处可是一言不发,想不到叶某刚刚回府不久,丘道长便立刻跟了过来。”叶青看着丘处机行礼说道。

    丘处机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隐忧,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挤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并未在意同处大厅内的钱象祖,在他看来,既然自己亲自登府拜访,而叶青还留有不相干的人在旁,那么也就足以说明,此人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叶青的心腹。

    所以他也没有避讳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钱象祖,道:“燕王难道就不想知道贫道为何会找上门来吗”

    叶青这丘处机的话语虽然神色如常,但脑海里则是快速的思索着,丘处机此番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不管他如何揣摩,还是无法确定,丘处机此番主动找自己的目的。

    “叶某愚笨,无法猜测出丘道长此番前来的目的。”叶青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微笑着说道。

    丘处机则是含笑不语,静静的看着叶青,像是在心中组织着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贫道此番前来,是想要在临安开创全真教,不知道燕王以为如何”

    叶青依旧是神色如常,而旁边的钱象祖则是脸上浮现一丝的惊讶,甚至是隐隐带着一丝的惊喜。

    朝廷当初曾邀请过丘处机等人来临安,但最终是被丘处机等人婉拒,而如今丘处机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在临安开创全真教,在钱象祖看来,这完全可是视作是一个叶青与朝廷改善关系的绝佳契机才是。

    “为何”叶青淡淡的问道,语气不单是没有惊喜,反而是带着一丝的提防之意。

    钱象祖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叶青,而丘处机则是依旧保持着他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儿,但眉宇之间还是依旧能够感到一丝的心事重重。

    “全真向来以术法阐道、扶正祛邪、替天行道为世俗之己任。而除情去欲,明性见道,使心地清静,才能返璞归真,证道成仙。出家住观,严守戒律,苦己利人乃我全真之。”丘处机眼神闪烁,微微叹口气便开始说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叶青原本轻松的神情则是变得微微凝重起来,打断丘处机的话后认真道:“道家宗义叶某并不感兴趣,叶某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丘道长突然想要来临安传道布教据叶某所知,丘道长如今在蒙古国已经贵为国师,又何必以如此高龄行辛劳之事儿”

    “江南有道,多贫道一人。”丘处机看着叶青认真的神情,内心深处隐隐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他不怕乱杀无辜的凶恶之徒,不怕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却很忌惮像叶青这种不敬鬼神、不信佛道的权臣。

    “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而非是临安道观、寺庙是不是再增加一个。”叶青双眼变得很深邃,看着丘处机继续说道:“还有,若丘道长单纯的只是想要传道布教,大可直接跟朝廷接触便可,又何必来叶某这里丘道长,既然来了,叶某以为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叶青一边说一边脑海里飞速的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丘处机突然之间放下身段,改变主意又愿意来宋廷传道布教了呢

    当年高宗皇帝就曾邀请过他,被他拒绝了,而金国皇帝也曾厚礼相赠,甚至不惜在燕京为他建道观、塑金身,但最终丘处机都是选择了蒙古人,可如今,丘处机突然又改变立场,这显然绝非是突然间觉得南宋百姓苦,所以想要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了。

    丘处机紧闭着双唇,神情显得阴晴不定,目光时不时的会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钱象祖,看的出来,此刻的丘处机内心颇为挣扎。

    “贫道是为了全真教的前途着想,所以才希望燕王能够网开一面。”丘处机的身上,瞬间少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势,整个人一下子也变得不再

    超凡脱俗,若不是一身道袍的话,恐怕此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叶青再次打断丘处机的话,带着一丝的压迫性沉声道:“蒙古人是要攻吐蕃了”

    丘处机刹那间是一脸的震惊,抬起头有些惊骇的看着叶青:“你你怎么知道”

    看着丘处机那震惊的神情,叶青终于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而旁边的钱象祖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刚刚还在此跟叶青讨论蒙古人是否会攻吐蕃割据王朝,没想到,下一刻就立刻应验了。

    “我并不知道,这不是丘道长告诉我的吗”叶青此刻是一脸的轻松,缓缓靠向椅背后,便伸手端起旁边的茶水,悠闲的看着依旧是一脸难以置信的丘处机。

    史籍的记载显然并非是公平公正的,也并不是会把所有的利益、冲突都记录在册,特别是关于佛、道两者的矛盾与利益的冲突,书写史籍者显然都会忽视佛、道对于世俗利益的追求与野心,反而是对于其正面一面会大书特书。

    人们或许只从史籍中看到了丘处机也好,整个全真教也罢,在蒙古时期一言止杀的功绩,但显然,史籍中不会记载,全真教跟吐蕃佛教之间的利益之争。

    丘处机想要让全真教发扬光大,成为天下第一大教,甚至成为能够与王朝并肩、拥有如同一个王朝一般的影响力,但显然,他与全真教本身并没有这样的实力,能够让蒙古人对他们委以重任,即便如今他已经贵为蒙古国的国师,但蒙古国内有几个全真教虔诚的信徒呢

    答案显然会让丘处机感到脸红跟尴尬,跟随铁木真多年,虽然一直致力于希望借助蒙古人的扩张,能够让全真教从而变成天下最为有影响力的第一教,但最终,蒙古人在攻吐蕃时,却是选择放弃了全真教,转而是投进了佛教的怀抱,成为了佛教的虔诚信徒。

    这对于全真教与丘处机来说,无疑于一场灭顶之灾,花费数十年的心血在蒙古人的身上,但最终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你燕王还知道些什么”丘处机的神情此刻显得无比凝重,看着叶青急急问道。

    叶青则是一脸的轻松自在,不管是全真教还是丘处机,也或许是所谓的全真七子,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中或许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但因为他们对于天下百姓的影响力着实有限,所以在浩瀚的历史中,与吐蕃佛教的影响力比起来,中原佛、道几乎是毫无任何的优势。

    而这也是为何在蒙古人之前,几乎没有人可以把吐蕃纳入版图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丘处机在他回到临安后,便急不可待的主动找他,叶青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如今铁木真不止是打算要攻吐蕃,显然,如今已经跟吐蕃有了实质性的接触,甚至是已经发现了问题,从而才使得此时的丘处机感受到了来自佛教的威胁与压力。

    蒙古人并没有传统的信仰,即便是草原上的图腾与千百年来的风俗,但依旧是无法形成一个有效的体系。

    而当蒙古人的铁骑在踏上吐蕃这片土地时,他会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与他们这些年来攻城略地的其他土地上的风俗,有着天壤之别。

    统治者被征服,并不意味着这片土地的主人就会变成他们蒙古人,反而是发现,在这些统治者的头顶或者是旁边,还有一个对百姓有着极大影响力与统治力的佛教僧人。

    而想要彻底征服这片土地,让这里的百姓变成蒙古人的百姓,让蒙古人变成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只靠自己本身的武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自然而然,佛教僧人在面对蒙古人的铁蹄而又无力抵抗,又不愿意生灵涂炭、百姓遭难之时,能够想到的办法便是,让蒙古人皈依佛教、承认佛教,从而借助佛教僧人之手来统治百姓。

    对于蒙古人而言,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但对于之前的中原统治者而言,显然这会让他天子的威严受到影响,甚至是从而让教与皇权平起平坐,这对于中原统治者而言,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虽不会形成君权神授这样的桎梏之势,但中原天子的权利与威严,显然应该凌驾于一切之上,正是因为如此的因素,才使得中原无论是佛还是道,想要在中原生存,都必须要看皇家的脸色行事。

    自然,这样的因素还会延伸到儒家以及

    诸子百家等关联上,也正是因为百家学说的存在,从而使得中原百姓可以无视佛、道之存在,不易于被佛与道所左右,从而使得佛、道达到要跟皇权分享权利的高度。

    也正是因为吐蕃佛教的影响,使得蒙古人在征服这片高原时,不得不倚仗佛教僧人的影响力,来帮助他们一起统治这片土地的百姓与财富,而全真教或者是丘处机,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蒙古人眼里的鸡肋一般可有可无。

    加上如今宋廷又不像当年他们推测那般,一直处于要死不活的等待亡国的状态,反而是这些年来,在叶青盘踞北地之后,渐渐重回宋廷从未有过的威武之势,不单是收复了所有的失地,而且已经把燕云十六州紧紧握在了手里,把金国给逼到了东北一隅苟且偷生。

    所以此时的丘处机,为了全真教的发扬光大,再回过头来向宋廷、叶青示好,也就变得不足为奇。

    叶青的分析虽然只是涉及到了皮毛,但已经足够让丘处机当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他完全没有想到,叶青仅仅是从自己找他这么一件事儿上,竟然就推算出了蒙古人如今的情势。

    钱象祖则是有些膜拜的看着叶青,而后是突然起身,跟叶青匆匆打了声招呼后,便火急火燎的离开。

    按照他刚刚跟叶青的分析,再加上如今丘处机的佐证,钱象祖显然不再以为叶青的推测是空穴来风,所以当下,最为要紧的,便是着手广西南路、夔州路,以及成都府的各路大军。

    钱象祖的离开,让丘处机变得稍显轻松了一些,终究是有求于人的事情,若是有第三者在旁,对于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如今厅内就剩下了他与叶青二人,丘处机显然也不再有所顾忌,看着叶青真诚道:“事实确实与燕王所推测的相差不远,八思巴确实更得蒙古人信任,而贫道如今在大蒙古国确实有些举步维艰。”

    “恐怕丘道长又没有说实话吧丘道长的野心恐怕是想要让贵教能够凌驾于铁木真头上吧若不然的话,就算是铁木真等蒙古人信封佛教,但也不应该摒弃你们才是。”叶青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此刻丘处机的眼里是那么的阴森跟刺眼。

    而叶青的言语,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一次次的撕裂着他的伪装,以及他内心里仅存的那点道骨,使得他世俗的一面在叶青的面前暴露的越来越多。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不管是历史上的史实还是如今的现实,全真教确实在一段时间内得到了蒙古人的追捧,但当全真教想要再进一步,想要与大汗分享权利、平起平坐时,便遭受到了蒙古人的质疑,最终便是被人摒弃。

    “也许丘道长以为仅仅凭借道心,就可以凌驾于世俗权利之上。显然这是丘道长一厢情愿了,君权神授,在我华夏各朝各代中显然都不会实现,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天子之威仪才是国之根本,而无论佛、道,济世救人也好,解救众生也罢,自然还需要弄清楚,到底谁是主谁是从,而丘道长若是想要在临安传教布道,那么也必须遵守这一点才是。若是丘道长还有更高的野心,也希望全真教能够成为国教,或者是与皇权平分秋色的话,那么叶某绝不会袖手旁观。”叶青的言外之意,显然是愿意给丘处机他们一条活路走,但条件显然就是,远离世俗的权利。

    丘处机静静的看着叶青,神情之间一时之间看不出悲喜忧愁,叶青把他心底最深层的野心挖了个一干二净,几乎没有给他乃至整个全真教留存任何颜面。

    而如今,对于丘处机来说,他几乎也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之所以绕过宋廷选择叶青,正是因为丘处机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全真教跟蒙古人之间的冲突继续扩大,那么唯一能够保全他们全真教,给予他们庇护之所的也就只有叶青而非是宋廷了。

    正所谓未雨绸缪,这也是为何这一次,他跟着出使宋廷的一个原因,自然是他也很清楚,下个月宋廷皇帝的大婚之日,身为燕王的叶青,必然会返回临安。

    ps:这几天我的体系差点崩了,我现在又不得不在书里重新往回找。疫情前后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突然之间看事物不像以前那样了,所以这本书写到这里,就突然之间不通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磨合,在自己的心里重建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