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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同流合污

    礼仪、传统、人情重过律法、律规的民族,几千年来,一直延续着这样的传统。

    所以当该延续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样传统的叶青,却是悄无声息的一把火都没有烧。

    比起前几任的安抚使来,叶青更像是低调的无为而治,到任之后近半个月的时间,要么就是被他人邀约赴宴,要么就是天天呆在家里哪也不去。

    就连辛弃疾都催了好几次,叶青这个新任的安抚使兼知府,是不是应该有个一路之长官的模样儿来而不是天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叶青则是呵呵答应着,而后转过身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辛弃疾的话语也就成了耳旁风。

    要么就是问问辛弃疾的夫人跟小妾是否已经过来了,可否已经安置妥当

    正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家国天下,家在首位国次之,天下更是只能靠后排行探花之位。

    非但是辛弃疾这个通判对于叶青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就连知州刘德秀,本以为叶青这个新官上任后,应该会先站直了吆喝几声立威才对,让淮南东路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他才是这路的一路之首。

    但谁知道叶青竟然会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好像是要隐身,深怕人们知道他就是淮南东路的安抚使跟知府似的。

    原本还认为新任知府的到来,必然会是先抖抖自己的官威,不管往后会如何,最起码叶青两个字得先放出去才是。

    所以赵述、史泽两人,在家里憋了足足半个多月有余,过的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哪里都不敢随意去,就是深怕这个新任安抚使会因为跟史弥远的敌对关系,在淮南东路抓住他们一点儿小辫子后拿他们开刀,以振他自己的官威。

    但半个月下来,两人看着扬州城风平浪静的形势,感觉他们完全是多虑了,叶青这天天跟崇国公赵师淳像是粘在了一起似的,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赵师淳。

    当然,这在赵述、史泽以及刘德州的眼里,则是看成了,这说明叶青在淮南东路孤立无援的窘境,所以如今能够亲近的,也就只有那历任安抚使都不正眼瞧一眼的赵师淳,被他当成了至交好友一样。

    甚至是刘德秀曾偷偷对自己的手下说着:看来这个叶青在临安官场混的也不过如此,虽然爬上了一路长官之首的高位,但其人脉圈子太小了,混了这么多年官场简直是白混了,身边竟然都没有个能为他所用的亲信之人,如今竟然可怜兮兮的还要去巴结那不受皇室待见的赵师淳。

    于是刘德秀不单开始渐渐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史泽与赵述,也同样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放松了对叶青的警惕之心。

    蚕豆儿快步从前院跑到了后院,如今正值穿暖花开之际,阳光明媚的午后,叶青正在问着芳菲想要嫁个什么样儿的人,但没想到经过半个月的相处,越来越胆大的芳菲,聊下茶壶冷着脸说了句谁也不嫁便往房间里走去。

    小小的后花园内一片祥和,听着芳菲冷冷的回复,钟晴的眼睛都笑成了半月形,不过比起叶青明媒正娶的白大美人跟燕大佳人的幸灾乐祸来,倒是要含蓄了很多。

    “大人,转运使赵述、提刑使史泽去了楼里。”蚕豆儿向叶青说道。

    “嗯,知道了,跟陶潜准备下吧。”叶青点点头,没理会钟晴那好奇的眼神淡淡的对蚕豆儿说道。

    看着蚕豆儿领命转身离去后,叶青这才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明艳动人,神情气质更是显得高贵温婉的钟晴道:“怎么你不会也感到好奇吧”

    钟晴含情脉脉的看着叶青摇了摇头,而后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这两日我还在寻思,是不是你刚来那天我说的先站稳脚跟那些话说重了,所以才让你这些时日不急于管事儿,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叶青微微叹口气,眯着眼睛的视线从佳人身上缓缓望向天空那大大的太阳,而后低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是真火还是假火,总之要以之际的名字立威。但若是想要真正的立威,拿那些小的官吏立威便如同在酒楼只敢训斥伙计,却不敢跟掌柜的讲理是一个道理。”

    “你这就要拿他们二人立威不成”钟晴听着叶青言辞当中的凌厉之气,还是不由自主的芳心一紧道。

    叶青狠不狠她心里很清楚,在临安他做过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别人或许知道的不多,但她钟晴可是一清二楚的。

    “在淮南东路,想要真正的整饬吏治,若是连转运司、提刑司都梳理不顺,说其他的都是空话。赋税最重,当该是从他们身上下手,想要有钱,也该从他们身上下手。要不然杨简又岂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只能在五路大军之中吃空饷,而在地方官场之上,他连一点儿汤水都捞不到”叶青拍了拍桌面,起身便准备往外走去。

    身后的钟晴起身相送,看着叶青那高大的背影,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的颤抖,就像是当年的临安风雨夜一样,充满了杀机。

    原本以为,叶青不屑拿一些小官吏来立威,或许会选择其他州的知州来立威,但她真的没想到,叶青的目标竟然是直指如今为户部尚书的史弥远,如此胆魄,确实让她着迷,也让她的心随之紧紧的揪在了一起,深怕这个拥有了自己的男人,发生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当年赵师雄留下的宅子如今依旧无人居住,前些日子我给买了下来,我想趁着这些时日把它整理出来,这样的话,轻烟过来了,也能够抓的宽敞一些。”送到前往前院的台阶前,钟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自作主张的说道。

    毕竟,当初买那宅子时,叶青是知晓的,但如今叶青一直不曾提起过,她也就没有问过。

    如今看着叶青心中对于淮南东路官场吏治的整饬决心,让钟晴觉得自己应该也做些什么,先不管是否能够帮的上什么忙,但她就是想要那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不想闲在府里头。

    “嗯,好,赵师雄当年的宅子我跟虞允文看过一次,是很好。你要有兴致,就按着你想要的去样子去修缮吧。”叶青回头笑了下道。

    钟晴之前毕竟是王妃,而且就算是在未嫁入王府前,在建康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当年她在建康的楼阁亭台加小院,都比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还要大一些。

    叶青自然是不能委屈着钟晴,让其一直委身于这样狭小的院子才对,何况,这还是人家钟晴自己出钱买的,当时不过是征求了下自己的意见,可不可以买而已。

    听到叶青同意,钟晴立刻有些小兴奋的用力点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留下蚕豆儿一会儿陪着钟晴前往那府邸,带着陶潜跟赵乞儿两人,也是他手底下如今唯一能够用的两人,便开始晃晃悠悠的步行着往斜风细雨楼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陶潜心一直隐隐有些担忧,深怕这么点儿小事儿,无法让赵述跟史泽挪窝儿离开淮南东路。

    而叶青则是回头看了一眼陶潜,笑道:“知道什么叫做连锁反应么若是不知道,那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吧”

    “可朝廷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啊,你这样丝毫不给史弥远面子的做法我倒是理解,但就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陶潜提醒着叶青道。

    “这叫什么话,太丧气了。别忘了,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过了这一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叶青也不着急,反正斜风细雨楼有许庆等几个人在,也不怕柳轻烟会出什么事儿,何况那丫头片子的身手也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这几年来,身边一直连个丫鬟都没有了。

    “但我还是没明白,什么叫做唯一的机会,难道等你在扬州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图谋不好吗这样最起码我们的胜算能够大一些啊,如今就这般猴急的去动他们,总觉得不稳妥似的。”陶潜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若是等以后再图谋,那就真是我叶青跟他们二人之间因为利益而产生的矛盾,所以才会想着把他们除之而后快。”行人不多的街道上,叶青站定了脚步,看着赵乞儿跟陶潜说道:“别说一年两年后,就是半年之后若是我再动转运司跟提刑司,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管转运司、提刑司是中饱私囊还是贪赃枉法,朝廷都会认为是利益之争,甚至会因为史弥远在临安的关系而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是我在刚到扬州之后就动手,朝廷就算是想要往利益之争上去归拢都没办法归拢,毕竟我叶青是初来乍到,意气风发的想要在淮南东路做出一番政绩的,怎么可能跟他们产生利益矛盾何况我也是朝廷大员,任差遣于一路的安抚使兼知府,刚一上任就发现了转运司跟提刑司的不法行为,朝廷可也是要脸面的,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想要遮掩都不能遮掩啊。”

    “也是啊,毕竟现在你就是朝廷的脸面,朝廷调你到了这里任差遣,必然是因为信任你。那么若是发现了不法行为,而朝廷就是想要包庇、和稀泥,它都没有办法没有借口来和稀泥啊,只能是顾及着朝廷的脸面,忍气吞声,按着你的意思办了。”思索着说道最后,陶潜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还是这家伙阴狠,想的周到,连朝廷方面的反应都算计到里面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还能给前任安抚使杨简添堵,毕竟。”赵乞儿嘿嘿阴笑一声道:“毕竟如今若是发现了转运司、提刑司的不法行为,可都是上任留下的问题,跟都头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此一来,杨简跟随着韩侂胄去了京西南路,只要稍微发生一点儿意外之事儿,怕是朝廷的御史等官员以及史弥远,立刻就会敏感的联想很多出来,谁让杨简在淮南东路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呢,朝廷即便是不真心追究,但恐怕迫于压力跟形势,也会提醒着他们收敛一些的。”

    “一石二鸟”陶潜嘿嘿笑道。

    “一箭双雕”赵乞儿也回了一句。

    拐过眼前的路口继续往里走,便可以到达斜风细雨楼所在的那片坊地,而就在他们准备要拐过去时,一架马车飞快的从路口驶了出来,紧挨着他们是飞驰而过。

    “这不是。”叶青看着马车四角那皇室独有的标志,刚想要说是赵师淳的马车,只见那刚刚还飞驰的马车突然间便开始减速。

    马车停下来后,赵师淳先是掀开车帘向正回头望着他的叶青招了招手,示意他等一下,而后这才跳下马车,飞快的向叶青跑了过来。

    “成了。你还真是眼光毒辣啊,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看出来这陈次山、杨怀之是个人才,没想到你一到扬州,就如同伯乐一样,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两匹千里马。”赵师淳多少有些邀功似的说道。

    这些时日跟叶青相处久了,两人之间连客套话也都省了。

    叶青笑了笑,陈次山、杨怀之到底是不是人才眼下还不好说,但最起码两人因为一个在提刑司、一个在转运使多年,即便是又聋又瞎,也大概能够知晓一些提刑司、转运使的秘密事情。

    “你这是”叶青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赵师淳问道。

    “本想要去你的府里告诉你一声,这不赶车赶的急了些,差些就跟你错过了。”赵师淳说道。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不被人重视,如今好容易来了一个愿意跟他真心交朋友,而且还愿意拉他一把的朝廷要员,甚至是让他参与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中,所以此时赵师淳的脸上,依然是还带着一些的跃跃欲试,整个人就像是终于有了正事儿,浑身充满了干劲,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的度日了。

    “还想不想继续参与下去”叶青想了下,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尊重赵师淳的意思。

    “什么意思”赵师淳一愣,显然还不知道,叶青这就打算收网了。

    “刚才蚕豆儿告诉我,赵述跟史泽去了斜风细雨楼。”叶青还未说完,话语就被赵师淳打断。

    只见赵师淳向自己的车夫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驾车过来,而后一脸紧张的道:“那我们快赶过去,坐马车还快一些,前面还有好长的路。”

    “为何要如此着急”叶青看着车夫脚下步伐加快的牵着马来到跟前问道。

    “哎呀。”赵师淳看起来极为着急,看了一眼丝毫不着急的叶青,便拉着胳膊上车说道:“车上我跟你说,现在真不能耽搁了。”

    叶青看了看陶潜跟赵乞儿,示意两人在后面跟上便是,而后跟着赵师淳上了马车。

    马车里赵师淳一直催促着车夫快些,而后皱着眉头道:“先前我还真不知道你跟轻烟姑娘认识,想不到你们还是那种关系,如今知道了,我就得告诉你,这两年来,史泽可没少打轻烟姑娘的主意,这两年被拒绝了很多次,如今又有赵述给他当帮凶,若是今日一旦再被轻烟姑娘拒绝,我怕史泽当着赵述的面下不来台,会对轻烟姑娘不利。”

    叶青不动声色的看着心急如焚,如同自己的事情的赵师淳,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小小的感动。

    当然,他也知道,如今的赵师淳,怕是因为多年来不受朝廷重视,就连淮南东路稍微有头有脸的官吏都不怎么重视他,如今看着自己毫不在乎的跟他如此交往,所以才会如此上心。

    “放心吧,那边不会有事儿的,既然决定了要拿他们二人立威,我又怎么会不做些准备不过到时候还少不了赵兄帮个忙。”叶青拍了拍赵师淳的肩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师淳先是一愣,而后神情才轻松了下来,示意马车不必再快赶后,叹口气后说道:“刚才是我太着急了,但史泽在扬州多年,又是提刑使,手上权利有多大,这自然是不用我说,因为你比我清楚。而如今他又跟赵述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似的,我是怕他们联合起来欺负轻烟姑娘。你说吧,什么忙,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刚才跟着我的两人,你就没有发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叶青有些考校似的问道。

    “跟你的那两个人”赵师淳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见到的赵乞儿跟陶潜,而后突然大吃一惊,看着叶青问道:“那个白面无须,看起来如同一个富贵员外似的他是太监”

    看着叶青含笑点头,赵师淳的心中更是感到没来由的一阵震惊,叶青竟然能够把原本只有宫里,以及近亲宗室才能够使唤的太监都招至麾下,这叶青难道真的有成为一方诸侯的潜力吗

    “不管我以何罪名拿下赵述跟史泽,两个人绝对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魏国公史浩在朝堂上的影响,以及史弥远如今在官场上的得意,都是他们不认罪的依靠。所以若是那时候崇国公你带着一个太监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伏法认罪,签字画押,你觉得会不会容易一些”叶青循序渐进的问道。

    “。”赵师淳默默的看了叶青一眼,而后神色有些凝重的思索了下,分析道:“没错,若是我再以我刚从临安回来,手上已经有了皇室对此事儿的决定,那么他们必然会觉得身在临安的史弥远已经放弃了他们,必然是会认罪、签字画押了不过我昨天还见过他们,虽然人没跟我打招呼,但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扬州。”

    “那就抓起来关上几天便是了,够从扬州到临安一来一回的赶路时间了,你再进牢里帮我这个忙就是了。”叶青虽然是神情轻松的笑着说道,但他不敢肯定,向来谨慎小心的赵师淳,会不会跟他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