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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下雪了

    厅内的几人听着赵璩讲述完毕,一时之间俱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整个大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几人面面相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显然都没有想到,叶青出使金国的细节过程,竟然是如此的凶险。

    厅内的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打破这厅内沉默的,却是自始自终不曾发一言一问的信王妃钟晴。

    “百姓向来喜欢搬弄流言蜚语、热议一些国之大事,但大部分的事情,只要经过百姓的口口相传,都会变了味儿,会被他们传扬的神乎其神,逐渐失去了事情的真相。即便是叶青真的跟金人曾经厮杀过但想来没有传言那么神乎其神,还得到了老天的相助,显然更是无稽之谈。”钟晴望着脚下的地毯,缩在袖子里的双手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嘴上虽然是如此说,但脑海里那个有些坏、有些风趣,又有些随和的男子面容,则是一直在她脑海里环绕,一次次的敲打着她的芳心。

    所以她不得不开口,为那个坏坏的男子不着痕迹的解脱着,毕竟,能够得到老天相助的,只能是皇家之人,而非是他叶青才对。

    信王看了一眼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钟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叹口气道:“本王自然是晓得,这种经过百姓口口相传的事情,必然是会在百姓的嘴里,被赋上神乎其神的传奇色彩。北地多宋民,叶青又是我大宋臣子,宋民之心自然是希望我大宋能够出现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不足为奇。”

    张达道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吕祖谦,又看了看低头思索的吕祖简,正欲说话时,却听到吕祖谦凝重道:“此事儿即便是真,但叶青出使金国,依然是还有很多的疑点。金源郡王完颜璟拜叶青为师,又如何会被叶青劫持漫天风雪入草原,那成千上万的兵卒又是怎么回事儿这可并非是百姓口口相传,而是丘、谭二人亲眼所见。何况叶青在到达夏国后,完颜璟不久之后也到了夏国,若是完颜璟曾被叶青劫持过,当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谁也不曾听说够,叶青跟完颜璟在夏国有过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吕祖谦身为一个文人士子,更是朱熹的好友,此时则是充分发挥出了他文人士子的想象力,继续在神乎其神的口口相传中,找着叶青实则已经判宋的蛛丝马迹。

    低着头的钟晴蹙眉,而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搬弄是非的吕祖谦,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吁了口气。

    信王看着沉思的吕祖谦,微微摇头笑了下,缓缓道:“不论是在金国,还是在夏国,叶青的行为举止都有着颇多的疑点,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何况。”信王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人,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道:“何况叶青出使金国,促成金国免除我大宋岁币一事儿,谁也不能抹杀其功劳。如今又有丘、谭二人言之凿凿,叶青确实全歼了金人三千精锐铁骑一事儿。那些细枝末节,自然是不会有人注意了,即便是圣上,在听到谭、丘二人的讲述后,都是极为兴奋,高呼叶青扬我大宋之威,乃真英雄是也。所以当下,不是合适的时机。”

    “如此一来,怕是随着时日增多,人们便会不由自主的忘记这些疑点。”吕祖谦提醒着信王,看了看吕祖简跟张达道后,继续说道:“而叶青乃是完颜璟之师一事儿,怕是也再经不起时间的检验,早晚会变成这是金人的栽赃嫁祸之计。”

    “前些日子进宫恰巧在何宁门处碰见了叶青,因太上皇要本王跟丘、谭二人论道,所以叶青并没有见到太上皇。但却成全叶青见到了圣上。此事儿圣意已裁:圣上认为之所以会传过来叶青乃是金源郡王完颜璟之师的说法,便是因为丘、谭二人所言之事儿。如此一来,两件事情在圣上那里前后印证之后,自然就是认为,金人之所以要栽赃叶青,正是因为叶青全歼了金人的精锐铁骑,使得金人想要以此栽赃嫁祸之计来借刀杀人。”

    “那若是如此,金人又怎么会免除我大宋岁币一事儿叶青与金人之间应该已经是势同水火,又怎么会答应此事儿这如何也说不通啊。”张达道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道。

    “金人免除我大宋岁币一事儿在前,叶青全歼金人精锐铁骑在后,金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刚刚赦免,又立刻反悔吧”信王嘴角带着一丝讽刺意味的笑了笑。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吕祖简,神色之间带着一丝落寞跟无奈,突然长长叹口气,看着赵璩道:“臣以为此事儿信王您不如暂且搁置,静待良机、谋而后动。如今时不利我,不管叶青出使金、夏两国之行是否疑点重重,但全歼金人三千精锐铁骑已成事实,乞石烈志宁、张玄素都是不明不白身死武州,必然是与叶青有关,再加上免除岁币一功天下皆知,如今当该避其锋芒才是。”

    信王含笑不语,而吕祖谦则是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苦涩跟无奈,喃喃道:“如此一来,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白浪费,付诸东流了啊。因范念徳一事儿,本以为可以让叶青从此成为朝堂之上、天下文人士子间的众矢之的。但谁成想,自他回到临安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叶青就他怎么就能轻而易举的扭转乾坤,把劣势化于无形之间,而且还要重新挺立在朝堂之上不甘啊。”

    “来日方长。”信王自信满满、从容淡定的说道。

    钟晴乃是建康人,而今日会出现在信王议事的厅内,本来她可以在信王没有议完事的时候先离开,但听到是关于叶青的事情后,她才强忍着浑身的不舒服,在厅中从头听到了尾,甚至还不自觉的暗暗为叶青说了话。

    想要在元日来临之际回一趟建康,即便是他们夫妻二人有名无实,但钟晴也会过来告知信王一声。

    如同每年的情形一样,信王在张达道等人离开后,神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听完钟晴的话语后,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便看着得到他允许后的钟晴,起身往外走去。

    “府里这些时日护卫倒是足够,毕竟是本王的王妃,排场也不能太弱了,需要什么,尽管跟本王开口便是。”看着快要走出去的钟晴,赵璩还是忍不住的讨好道。

    钟晴的身形微微一顿,每年元日之前她都会回建康一次,但每次都是自己跟宫女二人,而后便是皇太后赐给自己的几个殿前侍卫负责一路周全。

    可以说,自她进了信王府之后,每年回建康的时候,其场面还不如一个荣归故里的臣子大。

    不过她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何况她连信王妃的身份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那虚荣的皇家排面。

    “不必了。”钟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迈步继续往前走去,身后随之而来响起了预料之中,茶杯连绵不断的碎裂声,但这也依然挡不住她继续往前的脚步。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与李凤娘不同的是,辗转反侧在床的钟晴,浑浑噩噩、迷糊糊糊,或者是半梦半醒的梦境之中,都是叶青与金人铁骑在漫天风雪之中惨烈厮杀的画面。

    她梦到了叶青被人从背后刺伤,自己站在不远处呼救不及,心胆俱裂的看着叶青带着凄然的笑容望着她,而后缓缓倒在了被鲜血融化的雪地里。

    她也梦到了自己为保护叶青,看着金賊从背后像叶青举枪刺了过来,于是自己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紧紧抱住了叶青的后背,而后她缓缓倒在了叶青的怀中,闻着那怀抱中熟悉而又心安的气味儿,自己凄美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叶青的面容也在瞬间破碎。

    而最令她感到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境,则是叶青浑身是血的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怒吼着要带着她一同冲出武州城时,她自己只是静静的站在漫天风雪中,微笑着目送叶青策马离去,两行泪缓缓从眼中滑落。

    与因在梦境之中跟叶青的生离死别而哭醒,浑身惊颤的钟晴不同的是,李凤娘同样也得知了叶青在金国事情的细节与过程。

    只是她的梦中,好几个梦境都是自己拿着刀要杀了叶青,虽然她心里极为不情愿,虽然她还挺着大肚子,嘴里也在喊着叶青快跑、快跑。

    但手中的刀,还是不听使唤,在自己的大喊不要、快跑的声中,刺向了叶青的心窝,而后叶青胸口插着自己刺出的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缓缓跪在了漫天风雪之中她的脚下。

    她伸手抚摸着叶青满是鲜血的嘴角,凄然而又高贵的笑道:为什么不躲我不想杀你,但我却杀了你。

    几乎是同时被自己的噩梦惊醒的两个女人:钟晴安静的从床上披衣而起,看着窗纸外比往日稍早亮起来的天气,缓缓推开窗户,一股冷风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李凤娘挺着大肚子被竹叶儿搀扶而起,虽然时辰还不该是天光亮起的时候,但窗纸外却是带着一丝朦胧的清冷白色,被竹叶儿贴心的披上厚厚的暖和皮裘,李凤娘伸手推向窗棱。

    梦醒之时、怅然若失:“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