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服了何潇潇之后,陆修给柳夕月发了一条讯息。
他要暂时离开罪城,花费的时间不会太多,最多也就一个多月罢了。
昨天本打算和柳夕月当面告别,却忘记了,而今天记起时她又去孔雀帮去找竹影去了,所以干脆就先走一步。
虽然罪城的情况也挺严峻的,但陆修必须去那个地方,那个在梵蒂冈边上的神秘小镇,那是他唯一的徒弟的老家,但与其说是她老家,还不如说是她心中的地狱吧。
现在,那些曾对陆修十分重要的人,全都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前进着,譬如和平鸽的诸位为了世界和平在奔波,譬如莉莉丝还在自己的老家被当做魔女的女儿遭受侮辱。
她一定倔强地披着母亲的袍子,蜗居在那个肮脏不堪的小木屋里面,过着靠吃捡来的干面包,几十天不能洗澡的生活,她那被称之为魔女的母亲死后,她就一直住在那里,远离那个原始的镇子,而所有人却把怒火倾泻在她身上。
陆修记得很清楚,在不久后,那群人会再一次对莉莉丝进行虐待,而一个疯狂的教徒会拿着大镰刀在她胸口开一个足以致死的伤口,那是一条从左胸一直撕裂到腹部的巨大创口。
她说那个时候是绝望的,幸好他出现了。
踏上旅途,陆修最终决定从海上直接前往目的地,站在鬣狗帮的码头上,陆修对了一下自己的指南针和地图,朝着既定的方向出发了,他朝海面跳去,在脚触碰海海面的刹那,海水冻结了。
本来便是冬日,温度很低,冰层也不容易融化,陆修将随身携带的板子放在地上,坐在了上面,身边几团寒雾凭空生成,紧接着凝聚出狼形的模样,他们虽然没有什么神智,但跑步这种简单的运动确实没问题的。
而套在它们身上的绳索也不是什么皮绳,是直接和它们的身体连接在一起的一束冰棱。
冰狼奔跑了起来,迎面的海风吹拂着陆修的脸庞,里面有咸而苦涩的味道,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像是要把肺给冻结,但这也让陆修十分清醒,日光照射在冰冻的海面上,刺目的光斑随着位置的改变,在冰面上不断移动,过一会除了风声以外,就什么声音都没了,身后的罪城早已远远消失,眼前只要一望无际的海面。
偶尔会有巨大的阴影在陆修的冰层下移动,但冰狼的奔跑速度很快,不一会便将冰层下的阴影甩得老远,那些巨大危险的海洋生物,对这个快速移动的冰冷的小东西,更多的是好奇。
陆修躺在上面,看着远处慢慢结冰的海面,露出一个笑容。
这可能是一次令人放松的旅途,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梵蒂冈,据说在很久以前便是一个宗教信仰圣地,现在也依然是,不过因为大进化的缘故,以至于它现在这个圣地变得不像是圣地了,因为他处于安全区的边缘,再过去一点,便是狩猎区了,时常会有变异兽跑到这个地方来“参观”。
而在梵蒂冈旁边,更靠近安全区边缘的小镇,居住着一群有着狂热信仰的宗教徒,不过他们信奉的神明要比旁边那个圣地里的教徒们信奉的神明更扭曲一些。
他们的嘴里,那个神明从很久以前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和这个世界是同时诞生的,不过比创世神要晚一些,所以力量也更加微弱。
在之后的无数年里,创世神忙着创造世界,而那个神明则在积蓄自己的力量,因为不断创造的缘故,所以创世神的力量在不断削弱,而那个神明则想要从虚弱的创世神手里夺取这个世界。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年,他找到里机会,他引发了四百年前的大进化,彻底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现在他正在寻找信徒,那些生来便拥有力量的人便是天选之人,他们是被神选中的人,注定肩负起替那个神夺取世界的伟业。
具体陆修也记不清了,总之那个镇子上的人大致是这么说的,那帮人就是这么神神叨叨的,但其实在他们眼里的夺取世界的那个无名神,其实也诞生了不过四百年的时间罢了,在四百年前,克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陆修不禁想象起彦华在场会有的反应,他一定会推一推眼镜,冷笑一声,进行一系列类似“无所不能的神能创造出自己举不起的石头吗”的盘问,然后对这群愚昧无知之人进行逻辑强暴。
很快就要到岸边了,这一次登岸迎接自己的可不是人类了,而是变异兽,这里的外围是狩猎区。
要从这里过去可不容易,狩猎区和安全区的交界处便是守护者了,梵蒂冈是处于一个叫意国的国家里国中国,虽然也是国家,但梵蒂冈并不参与安全区的防御,这些防御全权交给意国了,因为梵蒂冈这么小的国家,无法腾出这么多人力。
实话实说,这其实挺没有尊严的。
陆修可以想象自己从狩猎区经过时,出现在安全区外围的模样,当自己安然无恙出现在那里,那么一定会被意国的守护者抓起来。
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是被花过有关部门通缉的要犯,是那种危险度极低的。
现在的时间是一月,但相比罪城而言,这里的气温温和得多,大概在七八度左右,或者还要更高些,气候宜人。
陆修知道这里该怎么走,意国他也带过一阵子,在全世界各地都逃亡过的陆修,熟悉任何一个国家。
要从这里进去,那快车钻空子,安全区的包围圈也是有漏洞可循的,有些地方注定不会有变异兽踏足,那么那个地方的守卫变会格外松懈。
终于,靠岸了。
陆修踏上岸,看了看四周,茂密的丛林,奇形怪状的植物,以及没见过的虫子,不愧是狩猎区,这里生物圈还真是多姿多彩。
陆修在丛林间漫步而过,骚扰过来的小虫子全都在靠近陆修的时候被冻僵然后掉在地上了,陆修踩过的地方,留下一层淡淡的白霜。
与此同时,在几百米外,一堵钢铁城墙上,两个男人坐在休闲椅上,看着茂密的丛林,他们不像是在看守,反倒像是来度假的、
“还真是无聊啊。”其中一人开口道。
另一人笑出声:“你还是偷着乐吧,如果在别的地方,你保准忙的要死,才来这里几个月就想回去了”
另一人闻言,讪笑几声:“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就在这时,滴滴滴的声音响起来了,两人皆是笑容一收,从椅子上坐起,看向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仪器,上面显示有东西朝这边接近过来了。
“是什么东西”一人问道。
另一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东西,这体型就不大,而且移动速度也不快,从这上边看,和人类的移动速度差不多。”
“那么,可能是什么小东西吧,碰到这面墙爬不上来就会自己走了。”
说罢那人又看了眼下方的丛林,那树冠没一个摇晃的,说明来的的确不是什么大家伙,而在变异兽里,体型和危险程度往往是成正比的。
两人又继续盯着仪器看了一会儿,上面的信号来到了城下头,然后一动不动了,一人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入目的除了茂盛的树冠外再也没什么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一人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信号消失了。
到这一刻两人才长舒一口气,重新做到椅子上:“看来系统判定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而在他们没察觉的视野里,陆修已经翻上了这个城墙。
和上次一样,很顺利。
过了这个城墙就是一大片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土地,只要沿着继续走上一段距离,那就可以看到镇子了。
一个酒吧里,一群人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
“那个该死的魔女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说错了,那个不是魔女,是魔女的女儿。”
“哼,那有什么区别她玷污了雅恩她的女儿也是肮脏的”
“哎,为什么雅恩会选中这样的人呢,雅恩给了她赐福,却被她被背叛了,她本应是天选之人的领袖。”其中一个老者惋惜道,另外几人齐齐将视线瞪了过来,老者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不过好在她已经死了,雅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者。”
这帮人神神叨叨地说着,窝在酒吧的小角落里,像是中世纪要革命的农民们聚在一起。
仔细看看就能看出这是一间什么档次的酒吧,和外面的比起来,简直落后了几十年,在这个被愚昧信仰所支配的镇子里,这个酒吧便是当地人最好的娱乐场所了,工作之余能来这里喝上一杯,便是最大的享受。
他们平日里倒不是在镇子里工作的,在镇子里工作的只有几人,那些都是开商店的,拿着差不多足够生活的利润,而另外几人则是每天都到镇外面去工作上班,只不过因为信仰的缘故,这里的人在外面上班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默不语,阴森可怖。
而这些人也往往只做流水线的工作,不需要动什么脑子的。
叮铃叮铃。
酒吧门口挂在梁上的铃铛又一次被撞响了,这一次铃声有些急促,那个进来的人几乎是扑进来的。
他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大喊道:“大事不好了有个外乡人去了魔女的屋子”
“什么有个外乡人来了可不能让他把魔女的女儿给蒙骗了。”那个老人率先开口道。
另外的人也附和,对于外来人,这里的居民总是很热情,如果能让对方知道雅恩,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行的话,那他就不是客人了,因为神只有将那些分毫未见便献上全部虔诚的人视之为子民,而神的子民,是不会和凡人来往的。
那个跑进来的人气喘吁吁,他话还没有讲完:“不,不只是这样来的那个人,是天选之人”
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酒吧里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件多么破旧的木屋,站在外面看着它就仿佛摇摇欲坠。
仔细想想,这屋子其实已经够坚强了,它一定已经遭受过不少野蛮的冲击了,但它依旧坚强地屹立在这里,为屋里面那个绝望的少女提供有限的庇护。
陆修的手摸上了木门,那柔软潮湿的手感,是木头腐朽的触感,打开门,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还不是那种干脆的咯吱声,反倒带着一丝滑腻的声音,让人听了恶心。
屋子里面没什么像样的家具,里面的这些家具全都被粗暴地砸了个稀巴烂,唯一一张床的床板也从中间断开,如脊椎骨折的残疾人那样凹陷在围拢的木栅格里头。地上还有被踩踏撕碎的纸张,屋子里有发霉的味道。
这味道不仅是时间久了木头发霉,其中还有人体排泄物的味道。
陆修皱了皱眉头,看到墙上那一大片污渍,顿时明白了,那群没脑子的暴民竟然将这等污秽之物丢进女孩的住处里,当真是一点良知都没有了。
上次他来这里可没注意这么多,只留下一个无法住人的印象。
莉莉丝就在这里,虽然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但陆修知道她在这里,她习惯藏身的地方只有这么几处。
唯一完好的衣柜,以及偏斜倾倒的书架背后。
陆修走进去,踩着会唧唧作响的木地板靠近衣柜。
打开没人。
然后是书架也同样没人。
那么可以肯定了,她现在在那里,陆修极其有目的地走向屋子的角落,然后用掀起了那一块木板,木板下便是潮湿的泥土,这木屋连基础的隔层都没有。
那些蜈蚣和西瓜虫最喜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而现在,一个女孩就和内些虫子在一起,她如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地板下,当陆修掀开木地板的时候,她也没有一丝惊慌,她像是早就猜到会把找到似的。
不过当她看到完全没见过面的陆修时,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
她用那死人般的灰色瞳眸盯着陆修,如自言自语般轻声开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