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伊尔德很快就带着他的妻子与他的友人一起,与摩尔菲菲利展开了新的谈判。而这一次,他们的重点便在于“是否应当对罗索斯的人用刑”。
“我不认为这是非常好的行动。”尤拉首先反对了这一点,“我们真的应该这样做吗我们这样做又能够达到我们的目的吗”
“我认为,从活人的意识里拷问出的内容,要比确实被篡改的资料可信。”克伊尔德面不改色地说,“而且我们有办法去对付他们可能会说出的谎言。”
“如果能够保证真实性,这也算是一个方法。”莱茵丝看着自己的手指,出乎人们意料地赞同克伊尔德的发言,“实际上,我更支持这样的做法。但是我不能这么做用高层次的魔法去挖掘别人的脑子这可有点踩在违反规则的边界线了,而且菲利本身也不是这方面的魔法。”
“但是贵族们这种纯粹依靠物理和基础魔法元素的方式,这是隶属于人类内部的事情。”克伊尔德理智地分析,“这不会侵犯世界的规则,只会涉及到人类的道德层面。而罗索斯里面的人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就算私刑这种本应该被保密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莱茵丝轻嗤了一声,把自己的双手合在了一起。
“事情都还没开始,就想先把泄露的责任赖到我们头上了”她用交叠的双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不过倒也正常,你们自己肯定不会傻到把这种事露出去,魔王大陆的名声在这边已经够糟了,除非你们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想要洗清魔王的名声,否则你们不会以名誉为代价来抹黑我们。”
佣兵冷嘲热讽的发言让克伊尔德终究还是抿了抿嘴,但良好的自制力仍然让他没有说出任何的话语。关于罗索斯的看法上,佣兵们反倒和贵族们站在同一个阵营,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摩尔菲那边他们自己都没有统一意见,这也许就是多首领的坏处。
“你们也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尤拉求助地看向她的同僚们,桑格瑞安对此毫无知觉,对他来说,刑讯、拷问、杀害,这才是他最常接触的内容。纳多与伊洛交换了他们的目光,在低声地讨论着什么,而哈克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思考了几秒钟,便毫不意外地认可他们的提案。
所以,她的目光放到了最后的华韶身上。
“我们是否真的能够得到保证,我们拿到的消息足够真实呢”华韶冷静地问道,“要知道,拷问之类的手段始终不是能够被拿到太阳底下说的事,如果我们做了这种事,但是却又没能得到足够大的回报,这似乎就不太值得了。”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判断方式。”克伊尔德冷漠地回答,“但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我想,就算逼迫你们也不可能说出来。”华韶若有所思地说,“而且这也不太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我们应当给予彼此信任。既然你们认为得到的能够超过我们付出的,那么我认为不妨一试。”
尤拉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
“可是为什么”她抵触地进行反抗,“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这是罗索斯那种组织才能做得出来的,而不是我们应该做的难道我们要和他们一样吗”
“尤拉”
“罗索斯是肮脏而邪恶的组织。”她坚决地说,“我们如果做出同样的事情,难道不就代表着这就是我们成为他们的第一步吗我不是说黑暗就是错的,但是这和那完全不一样。”
“尤拉,你需要冷静下来再思考。”华韶息事宁人地说,“我们做这些事的目的不同。我们是为了拯救生命,拯救这片大陆。”
“你不能把过去的事情硬套在摩尔菲的身上。”哈克生硬地说,“如果你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你才是最瞧不起摩尔菲的那一个。”
会议室中响起了椅子被掀倒在地面的撞击声,随即是一连串小跑的脚步声,最后是门被“哐”地一声砸上的重响。
“哈克大人,你说的话太伤人了。”
哈克耸了耸肩,无辜地对上华韶谴责的目光。
“但是总得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他对华韶解释着,“你们和她的关系更好,让你们说也不合适。桑格也不合适,他本身就在做这些工作,他会让尤拉下意识地为他单独开脱,而不是对这件事产生新的想法。”
“但您可以更柔软一点。”华韶无奈地说,“她还是个孩子。”
“如果我对她柔软,我相信你和盖尔都不会太高兴。”
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哈克迅速地变了脸色。华韶微笑着收回了刚才不知道在桌下做了什么的手,重新开启了刚才的话题。
“总之,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了新的方向。”她总结性地说道,“诺比勒先生和塔普先生可以去做你们想要做的事,只要你们能够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而我希望你能够稍微地更改你的说法。”克伊尔德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行动永远都能达到预期,即使我们跟随你们的安排去前往每一处遗迹去摧毁那些魔法阵,我们却依然没有得到更多的收获。我永远不会向你保证绝对拥有令人满意的结果,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们将为了彼此共同的目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华韶端详着他的表情,克伊尔德冷淡而坦然地回视。
“是的,当然,是我的说法不够严谨。”她温和地说,“我只是希望事情能够向好的一面发展,所以我有些心急。但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尤拉所说的并不全是因为曾经的伤害或者别的什么而进行的发言。现在的我们是为了取得进展、阻止罗索斯阻止恶的那一面,所以才会让自己也去做属于恶的事,但是我们不能让自己迷失在其中。”
她微微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看上去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说这些可能有点班门弄斧了。”她轻松地说,“作为历史悠久的、真正的家族,你们对这方面的问题要比我们了解太多了。”
克伊尔德并没有对她露出嘲笑的神情,相反,他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恰当地流露出了一丝友好的敬意。
“我非常感激您能够将我们的安危也和您的同伴一样考虑在内,这是您对我们的好意,我不会那么不知好歹地去驳回您的心意。”他彬彬有礼地说,“当然,您说的事情我们一定会牢记在心。如果不是现在没有其他的突破点,我们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方案我们都知道,这种方式永远都是最糟糕的。”
“感谢您的理解。”华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也是代表了这次会议结束的信号,“之后协助您二位的人员我会进行安排,并且告知给您。”
离开会议室之后,克伊尔德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至少,他需要对他的妻子解释一下今天的内容才行,它们对于碧安蔻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深奥了。“光明”与“黑暗”,这几乎是最难解答的话题之一。
“去洗洗你的脸。”回到房间之后,克伊尔德对碧安蔻说,“清理清理你的脑子,然后我们来聊聊今天的会议。”
克伊尔德自己也需要一个时间来整理它们。思考别人话中的含义早就变成了他的本能,如果要他拆开来一步一步地去分解,这反倒成为了陌生的环节。而且也不是说“黑暗”的东西他就真的能够确切地、完整地解释给碧安蔻听。在贵族的教育中,这些内容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成长过程,并且当他们到达一定的年纪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当碧安蔻坐回到他的面前时,克伊尔德发现自己仍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着手点,所以,他也只能选择让碧安蔻开启话题。
“那么,碧雅。”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现在想一想,有什么是你想不明白的”
黑发的少女歪着头,眼神放空地回想了几秒钟,然后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回克伊尔德的身上。
“克伊和沃坎要做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反应那么大”她疑惑地问,“罗索斯的人,是坏人,为什么不可以那么做”
克伊尔德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就是碧安蔻与别人相比所缺少的根本性的问题,她缺乏的常识中,远远不止是生活所需要的常识那么简单,它们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一些认知。
“因为那是伤害,碧雅。”他握住了碧安蔻的手,缓慢地对她解释,“伤害永远都是双向的。你瞧,我握着你的手,你会感到温暖,而我也一样会。如果你伤害一个人,不论他是不是一个坏人,这个行为都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一道印记,而它也许会一直埋伏着,直到将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让你变成一个糟糕的人,甚至,会可能变成罗索斯那样的人。”
这样的假设让碧安蔻瞪圆了双眼,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他说的话题感到相当的畏惧。
“所以,碧雅。”他微微地用力揉捏着碧安蔻的手掌,“如果你因为迫不得已的理由而伤害什么人,一定要记得,你的心里被这次的伤害留下了痕迹,永远都要记得自己伤害过别人,永远都不要轻视伤害的行为。这样能够让你保持警醒,时刻牢记着它们,这样就不会被它们突然地袭击到。”
碧安蔻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