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刘縯就住在邓晨的家中,翌日早上,甄阜本想率军出发,不过刘縯这边出了问题,打乱了他的安排。刘
縯带来的七百多人,要盔甲没盔甲,要武器没武器,这怎么上战场打仗,怎么随郡军去平叛?
在人们不满的抗议下,刘縯去找甄阜,向他索要盔甲和武器。
此次郡军出征,的确带了不少辎重,但就算有多余的盔甲、武器,也不能白白送给刘縯的这些手下人。
刘縯倒也没真想要全套,他退而求其次,对甄阜说道:“大人,就算不给弟兄们配发盔甲,起码也该给弟兄们发套像样的衣服吧?不然弟兄们和郡军弟兄走在一起,丢的也是大人的脸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人怎么刻薄了我们这群弟兄们了呢!”
他这番话把甄阜都堵得哑口无言,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同意了给刘縯的手下配发新衣。
这还不算完,随后刘縯又道:“大人,弟兄们要上战场杀敌,总不能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去和叛军拼命吧?”
甄阜瞪了刘縯一眼,你们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要完了新衣要武器,我找你们来,是要你们配合郡军作战的,不是要给你们配发装备的!可
刘縯说的也是实情,他的手下人,大多数都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拿着棍棒,有些甚至还没有武器,这样又怎能上阵杀敌?最
后甄阜也只能忍痛答应了刘縯的请求,又给他的手下弟兄分发了武器。
要弄出几百套的衣服,并不容易,结果这一耽搁,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其
实刘縯没打算真帮甄阜去打仗,武器、新衣也完全可以不要,但他觉得自己既然都来了,没有理由不让甄阜出点血。再
者说,多耽误一天的时间,也相当于为绿林军多争取到一天撤离的时间。
正如刘秀所说,绿林军不是他们的敌人,无论于公于私,绿林军都可算是他们的盟友,己方不应眼睁睁看着绿林军被郡军剿灭。直
到第三天,甄阜才率领郡军以及刘縯的手下们,从新野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南下,直扑新市和平林。
白天行军赶路,等天色黑下来,甄阜下令,于野外安营扎寨。
中军帐里。甄阜居中而坐,在他两边的是岑彭、陆智以及数名校尉,另外刘縯、刘秀、邓奉、邓禹等人也都在。
甄阜让人取来地图,铺在帅案上,他站起身形,低头看着地图,问道:“诸位都说说吧,此战我军要如何来打?”
众人纷纷围拢在帅案的四周,低头看着地图,一名校尉说道:“大人,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攻新市,一路攻平林,双管齐下,让叛军首尾难顾!”甄
阜边听边点头。这名校尉话音刚落,另有一校尉正色说道:“不可!叛军人多势众,我军兵少力孤,叛军可据城坚守,我军需强攻城寨,叛军是以逸待劳,我军是长途跋涉,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之下,我军更不能分兵作战,必要集中兵力,方有取胜之把握!”
仔细想想,甄阜觉得这名校尉说得也很有道理。几名校尉各抒己见,有支持分兵作战的,也有人提出反对,双方各持一词,争执不下。甄
阜被他们吵得头大,他转头看向陆智,问道:“博闻,依你之见呢?”
陆智微微一笑,说道:“区区叛军,纵然人多势众,亦只是群乌合之众,哪怕敌有一万,我军一千,我军亦能轻松取胜!”甄
阜一听这话,从内往外的觉得痛快,他笑问道:“博闻,你说说看,你认为这场仗我军该怎么打!”“
首先,我军可用疑兵之计,做出我军要强攻新市的假象。接下来,便是引蛇出洞。新市遭受攻击,平林叛军,必然要前来援助。我军可提前分出一支精锐,埋伏于新市和平林之间,等平林援军进入埋伏之地,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包围,但要做到围而不歼,引新市叛军出城来援,此为围点打援!叛军对我军真正的优势,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只要他们出了城,失去地利之优势,于城外与我军交战,纵然万余敌,在末将眼中,亦只是万余头待宰之羔羊,将其斩杀殆尽,易如反掌!”
陆智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战术,甄阜在旁听得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反观刘縯,表面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实则已惊出一身的冷汗。他
从不知道,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打的,疑兵之计、引蛇出洞、围点打援,这么多的战术完全融合到了一起,一环扣着一环,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此时自己不是站在郡军阵营里,如果自己此时在叛军阵营,恐怕自己也会中陆智的诡计吧!
在益州参加义军的时候,刘縯没觉得自己和正规军有多大的差距,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这种差距到底有多大了。听
完陆智的战术,刘秀也是暗暗点头,难怪陆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偏将军,此人用兵之诡诈,确有过人之处啊!
陆智讲完他的战术,在场的校尉们皆露出佩服之色,纷纷点头表示认同。甄阜面带笑意,看向岑彭,问道:“君然,你认为博闻之计如何?”无
论别人出的计谋多么完美,他自己又有多么的认同,到最后,他一定会去征询一下岑彭的意见。甄阜的个人能力或许不怎么样,但他确实很有看人的眼光。
岑彭沉吟片刻,对甄阜正色说道:“陆将军言之甚善!”岑彭是个十分谨慎又孤傲的人,但即便如此,在陆智的计谋当中,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听闻岑彭也认同陆智的计谋,甄阜大笑起来,抚掌说道:“好,甚好!此战,我们就按照博闻的计谋来打!”
说着话,他难掩兴奋之色,说道:“博闻,把你的计谋再仔细讲一讲!”陆
智弯下腰身,手指头在地图上边指点边详细讲解他的计划。当
晚无话,翌日,大军拔寨起程,继续南下。
不过这次他们的南下,已然变成了兵分三路。一
路由陆智统帅,兵力为两千,这一路也是全军真正的主力。此路马兵不走大道,改走小路,秘密前往新市和平林之间的地区设伏。第
二路,由刘縯、刘秀、邓奉等人统帅,主要的兵力就是刘縯带来的那几百名手下,他们的任务是借助自身穿着的便装,乔装成普通的百姓,秘密混入新市城,只要城内的叛军中了陆智之计,出城援助平林军,他们便可于城内突然发难,杀光留守之叛军,一举攻占新市。
第三路,由甄阜、岑彭统帅,兵力为一千。他们这一路的任务是充当疑兵,虽只有一千人,但要做出有三四千人的效果。在
古时的征战中,这种疑兵之计经常会被用到,具体怎么做?其实很简单,兵卒们在行军的时候,间距可尽可能的拉大一些,然后兵卒们手中拿着旗,背后还要再背着旗,放眼望去,这支队伍全都是旗,当真是战旗招展,绣带飘扬,一千的兵力完全可以伪装出三四千人的效果。二
十万人,手中打着旗,背后背着旗,往往会号称百万大军,在气势上便可大大震慑敌军。这也是战场上常用之伎俩。
刘縯、刘秀这一路人里,还混合了一些郡军,只不过数量不多,只五十人而已,军阶最高的是一名队长。
这名队长对这一路人马没有指挥权,反而还要听从刘縯的命令。
甄阜派这几十名郡军混在刘縯的队伍中,倒也不是为了监督他们,而是担心他们没有战斗经验,于城内作战不利,影响到己方的全盘计划。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秘密任务,趁乱杀掉邓奉。
当甄阜决定带着邓奉来平叛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让邓奉再活着回去。且
说刘縯、刘秀一行人,他们不能一下子全部进入新市城,目标太大,也太容易引人怀疑,他们化整为零,分散开,成群的进入新市城。新
市城不是很大,原本城内的人口才几千人,不过绿林军占领新市城后,城里不仅多了三千余众的绿林军,而且还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的流民,现在城内的人数已快紧接两万。只
几千人的小城,现在一下子变成两万人,城内的拥挤程度可想而知。虽
说城内到处都是破衣烂衫的流民,但路边并未发现饿死之人,要知道即便是在新野那样的大城,路边也经常会看到饿死流民的尸体。
对于绿林军在新市城的治理,刘縯和刘秀倒是暗暗点头,称赞一声不错。不过对于绿林军还没有撤离新市,两人又都担忧不已。他
们在城中游逛的时候,正好赶上县衙施粥。街
道上许多流民都拿着破碗,急匆匆地往县衙那边跑,边跑边大声喊道:“放粥了!绿林军放粥了!大家都快一点啊!”看
着周围奔跑的人群,听着人们的吆喝之声,刘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左右说道:“我们也过去领碗粥喝吧!”跟
着他们的那名郡军队长急忙拉住刘縯,低声劝阻道:“万万不可!伯升兄,叛军之食,我等不能吃啊!”刘
縯撇了撇嘴角,问道:“兄弟,你饿吗?”“
呃……”不饿才怪了!他们就早上吃了一顿饭,现在都天近傍晚了,怎么可能不饿?郡军队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不吃叛军之食?我们有钱去买吃的吗?”
现在物价最贵的就是食物,尤其是新市这个人满为患的地方,吃食更是天价。郡
军队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暗暗苦笑,就他身上的这点钱,够不够买个馍馍的都两说呢!
刘縯拍拍他肩膀,甩头说道:“走吧,兄弟,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再者说,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我们喝过叛军的粥?”
朱祐嘟嘟囔囔地说道:“如果每个米粒上面都刻着叛军的字样,老子就不喝了!”“
话糙理不糙!走,我们喝粥去!”刘縯向众人甩了下头,率先向县衙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