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异很是感激地看眼祭遵。祭遵提出让他去击退侵犯三辅的隗嚣军,实际上就是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汉阳之战的战败,他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对他有怨气,京师军的将士们对他又何尝没有怨气
这一战,可是有四万多京师军折损在汉阳,存活下来的将士们能不怨他吗击溃攻占汧县的敌军,也能大大降低将士们心中的不满。
刘秀看看祭遵,又看看冯异,沉吟片刻,说道“征西冯异为主,征虏祭遵为辅,于月内,必须将敌军逐回汉阳,夺回失地”
“微臣遵命”冯异和祭遵双双躬身施礼。
刘秀又看了他二人一眼,挥手说道“退下吧”
“微臣告退”冯异和祭遵躬着身子,倒退两步,而后转身走出大殿。
到了外面,冯异禁不住长出口气,同时抬起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等祭遵走过来,他拱手施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多谢第孙为我求情”
祭遵对冯异一笑,拱手还礼,说道“公孙言重了,刚才我也谈不上是求情,只就事论事而已。”
他轻叹口气,继续道“现在陛下率领的京师军,满营伤兵,士气低落,不宜再战,要想击退来犯之敌,主要还得靠征西军啊”
稍顿,他看眼冯异,又道“陛下经历汉阳之败,没有责罚公孙,只是让公孙领兵进击来犯之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征西军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打进了并州,一鼓作气地拿下北地、安定、上郡三个郡,很难说冯异到底是有功还是有过。
对于朝廷来说,征西军收服三个郡,肯定是有大功的,但对于陛下而言,征西军未能及时出赶到汉阳,确实是有过的。
其实祭遵也很想问一问冯异,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突然率部进入并州了呢你解了代郡之危,你原路返回不就好了吗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问题了看到祭遵一脸的疑问,冯异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当时我军不进入并州,不荡平敌军之主力,不给予卢芳于重击和威慑,只要我部撤离代郡,用不了多久,敌军还是会卷
土重来,再次入侵代郡。”祭遵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感觉冯异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冯异继续说道“当时,第孙不在代郡,没有看到代郡之惨状,卢芳军联手匈奴人、乌桓人,一并入侵代郡,在
代郡各地,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受难,尸殍遍野,如果当时第孙也在,我相信,第孙会和我做出同样之选择。”
他没想到代郡会这么惨,祭遵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在大殿里,公孙为何不和陛下说这些”冯异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陛下起兵以来,磕磕绊绊,虽屡次陷入绝境,但最后都能化险为夷,尤其在战场上,确实做到了战必胜,攻必克,陛下的骨子里,是很骄傲
的。这次战败,陛下心里窝了一把火,陛下并不想探究我做的是对还是错,我说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不如直接认错的好。”
祭遵深深看眼冯异,幽幽说道“可如此一来,陛下心里的这把火,想发也发不出来,公孙啊,你这不是存心让陛下憋着难受吗”
冯异说道“陛下难受,总好过让将士们寒心。”
稍顿,他说道“西征军十万将士,先征代郡,再征并州、凉州,败卢芳,败匈奴、乌桓,收服三郡,如果这样还要受到责罚,岂不是让将士们寒心”
祭遵无话可说了,对于军中将士而言,冯异是一名好统帅,但对于陛下而言,他却未必是个好臣子。
冯异对祭遵一笑,宽慰道“第孙放心,我了解陛下,陛下心胸之宽广,远非你我能比,陛下心里憋的火气,过几日自然会消解。”
征西军和京师军抵达长安,只休息一日,第二天,冯异和祭遵奉刘秀之命,率领汉军西进,直奔汧县,迎击入侵之隗嚣军。
别看王元打刘秀打得挺得心应手,但对阵冯异,王元可是没多大的底气。
王元将麾下的十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分,六万为主力,留守汧城,两万将士,驻扎在汧城北面,另两万将士,驻扎在汧城的南面。
他的打算是,如果征西军直接来攻汧城,己方的六万主力,可于城内顶住征西军,南北两支军队,可对西征军形成夹击,威胁征西军的两翼。
以冯异为首的汉军抵达汧县后,根本没去管驻扎在汧城外的两支敌军,汉军主力立刻对汧城发起了猛攻。
驻扎在汧城南北的两支隗嚣军,随之向征西军的两翼进发。
对此,冯异早有准备,他当即派出祭遵,令其率领两万京师军,迎击北方的敌军,又令韩歆,率领两万西征军,迎击南方的敌军,再令耿舒,率幽州突骑,袭扰敌后。
王元安排在汧城之外的两支兵马,被祭遵、韩歆、耿舒三路汉军杀得大败,两部兵马,分别从汧城的北城和南城向城内撤退。
汉军随后掩杀,等隗嚣军全部退回到汧城,以祭遵为首的汉军猛攻汧城北城,以韩歆为首的汉军,猛攻汧城西城。汉军对汧城形成了三面围攻之势。
汉军的攻势太猛,这让王元心生寒意,不敢继续死守汧城。
毕竟长安还有数万的汉军,如果这支汉军再赶过来,那么汉军对汧城便可形成合围之势,己方想跑都跑不了。
经过一番思量,王元果断下令,全军由城西撤离,返回汉阳。
以王元为首的隗嚣军,在汧城这里没有做出太顽强的抵抗,便全部撤离汧城,以冯异为首的汉军,随后追击,隗嚣军一退再退,最终全部退出三辅,龟缩回汉阳。
王元在汉阳的作战,战法得当,用兵如神,当真是做到了诡诈飘逸,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王元的军事才能似乎全都用在了刘秀身上。
等到了汧县之战的时候,在冯异的征西军面前,王元完全没有展现出军事天才的一面,双方刚一接触,他便率军撤退了。
此战是,西征军汹涌而来,隗嚣军是汹涌而退,双方的战斗也没打到头破血流的地步,很快便以隗嚣军的全线后撤而宣告结束。
隗嚣军退出三辅,征西军于汧县驻扎,很快,天子嘉奖的诏书便传到汉军大营。
不仅征西军的将官们都受到嘉奖,就连下面的普通兵卒,也都领到赏钱,军功高的,能领到数百钱,军功低得,也可领到百钱。
如此大手笔的对全军将士进行奖赏,自然不是因为这小小的一场汧县之战。这笔奖赏,其实就对西征军的代郡之战、并州之战,以及收服三郡的奖赏。
虽说陛下的奖赏来得迟了一点,但全军将士还是很高兴的,全营上下,无不是眉开眼笑,士气高涨。
不日,以吴汉为首的五万汉军,也抵达三辅。
现在,驻扎于三辅地区的汉军,已多达二十万,目前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刘秀已然横下一条心,就是要彻底消灭隗嚣势力。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汉军,隗嚣心存惧怕,向蜀地的公孙述求援。
目前,公孙述的兵马有相当一部分在南郡,与岑彭作战,只是战事打得十分艰苦,迟迟没有进展,且损兵折将无数。
对于隗嚣的求助,公孙述许诺,会给予援助,同时,公孙述命令在南郡作战的己方将士,全部回撤蜀地。
至此,刘秀、隗嚣、公孙述三方势力,进入到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
现在汉军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草不足。如果现在进攻凉州,能在短时内结束战事还好,一旦战事拖久,汉军将面临着无粮可吃的困局。
长安,未央宫。
刘秀和众将齐聚一堂。刘秀皱着眉头地说道“现在我军粮草,已日益紧张,再次出兵汉阳,非明智之举,诸卿以为如何”
吴汉说道“陛下,只要司空能再运送二十万石粮食到三辅,我军便可兵伐汉阳”
祭遵摇头,说道“吴公,我军出兵之前,司空已一再警告,国库空虚”
吴汉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想,司空还是有办法凑集到足够粮食的。”
以前宋弘就总说,国库空了空了,可到他们出征的时候,不还是弄出了足够的粮草吗
祭遵苦笑,说道“恐怕,现在司空是真的没办法再弄出二十万石粮食了。”
二十万大军讨伐隗嚣,二十万石粮食是最基本的粮草保障,凑不齐二十万石粮食,这仗根本没法打。
刘秀说道“前两日,我给司空传去一封书信,司空说,现在国库之粮草,已不足五万石。”要弄出二十万石的粮食,谈何容易
吴汉小声嘟囔道“也许司空又是在哭穷。”
闻言,刘秀不满地瞪了吴汉一眼,军机大事,事关二十万将士的生死存亡,宋弘又岂敢谎报
冯异拱手说道“陛下,粮草不足,不能轻易动兵,微臣以为,当等到秋后粮收,再出兵汉阳”
刘秀沉吟未语。祭遵说道“臣启陛下”
“讲”
“陛下,微臣以为,现在,我军当于三辅屯田才是。”
见刘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祭遵继续说道“大司马可率部于长安屯田,公孙可率征西军于漆县屯田,我部可于汧县屯田。”
长安这里有现成的屯田区,一直以来,征西军都在长安附近屯田。
漆县位于长安的北面,与安定郡相邻,也是在泾水沿岸,水源丰富,土地肥沃,适合屯田,而汧县则是在渭水边,也同样适合屯田。
刘秀想了想,问道“子颜、公孙、伯昭,你们以为呢”
吴汉、冯异、耿弇相互看看,齐齐向刘秀躬身施礼,说道“微臣附议。”即便吴汉再好战,也无法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没有粮食,一切都是空谈妄想。看到他们三人都支持屯田,刘秀点点头,说道“好吧,就依第孙之见,你部于汧县屯田,征西军于漆县屯田,大司马率京师军,于京兆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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