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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怒

    绛云楼内排名第一的天字号房间里,不管是从四周的装饰物的名贵程度来说,还是单纯比较房间的大小,都要比地字号房间翻了几番不止,如此豪奢的房间,也怪不得尉迟惇来绛云楼从来都只来这里消遣。

    此刻房中正有数人围着桌子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同样是为客人表演节目的台子上,却坐有三人,一人轻抚琴,一人弹琵琶,一人唱曲儿,三人不光是技艺精湛,而且单从相貌上来说,也都是上上之选,定然是绛云楼里最顶级的清倌人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三人平日里都只为天字号房间的客人服务,如果当天没人来,照旧领钱,算是绛云楼里姑娘们都羡慕的一类人,既不用强颜欢笑陪客,也不用忍着恶心任由他人上下其手,甚至可以自己挑选客人,比她们的地位高了不知多少,就连一些富商或者官家府上办席,也都会主动前来相邀,由此可见一斑。

    毕竟站着挣钱的人,总是最让人向往的。

    这一间房里却没有单独用屏风隔开,居中的一张大圆桌周围坐满了人,主位的一人左拥右抱,甚为得意,正在高声大笑。

    这人的长相,与祁连军兵马大元帅呼延实颇为相似,却是那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呼延灼,因为受不了大哥呼延实治军严明,从不徇私,再加之本就是家中小弟,自小便深受母亲和哥哥的爱护照拂,所以吃不得苦,便没跟哥哥一样去了军中,而是在城里的清闲衙门任职,蹉跎时光,虽然呼延实刚正不阿,从未为这个亲弟弟谋求私利,但是外人都顾忌其亲哥的地位,就算呼延灼官位不高,但平日里也会给这位几分面子。

    这样一位背景实力都十分不俗的人来了绛云楼,抢走天字间,自然正常。

    而他现在左边搂着的这位,却是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一席清白两色的衣裙,素雅高洁,在这红尘俗地里,就如一支遗世青莲,卓然独立,让人见之便心生倾慕之心,想要将其折下,放在身边细细观赏。

    所谓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此女的容颜之俏丽,完全当得上是闭月羞花四个字,这位便正是尉迟惇先前心心念念的绛云楼头牌,听雪姑娘。

    只是连这般姿容的人,也沦落至此,成了世人眼中的下贱玩物,实在可悲。

    右边这位,名声却也不弱其太多,正是先前在门口迎接尉迟惇的那位妇人,容貌端庄秀丽,一颦一笑之间,秋波暗送,数不尽的万种风情,如一朵鲜红的玫瑰,璀璨夺目,散发着一种名为成熟的魅力。

    两个女人,各有千秋,又都是各自风格里的顶尖,左拥右抱,真感觉天下都在怀中,如何让他能不得意

    除开这三人之外,另外还有两个男人,也都各自拉着一位姑娘饮酒作乐,只是相比之下,容貌姿色都要差了那两人不少,而且陪坐在末座,显然只是地位不高的下属,而非平辈相交的朋友。

    妇人本在敬酒,一边还任由呼延灼的毛手在自己的怀中肆意磨蹭逗弄也不管,只是眉目含情,不断地带动气氛,向大家劝酒,偶尔望向门口,倒也无人注意。

    互见门外有人影闪动,妇人心知是谁到了,当即悄悄拔高了声调道“呼延大人,您把听雪姑娘留在这里,又不准奴婢离开,若是被尉迟大人给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呼延灼正喝得是红光满面,佳人在侧,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闻听此言,愤怒地把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丢,朝着旁边大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当我怕了他似听雪姑娘这等美人,岂能让尉迟惇那种粗人糟蹋岂非暴殄天物耶”

    末座的两人背对着门,这时候也跟着帮腔道“可不是,我家大人的亲哥哥,那可是这祁连山里头等的大人物,那尉迟惇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家大人争风么”

    若是尉迟惇现在真站在这里,他们自然不敢如此说话,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只是一到了这种地方,被旁边的姑娘们一吹捧,人就飘起来了,再加上又喝多了酒,又不想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丢了面子,为了装装样子,自然难免失言,而且呼延灼此人也是人如其名,性子爆裂,容不得人看轻他,毕竟是家里的小儿子,又有一个那般能干的大哥,行事就有些不过脑子,反正不管什么事都有他大哥来帮他擦屁股嘛。

    可是平日里私底下,跟朋友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反正也没多嘴的会泄露出去,就算有心人在背后到处传,可尉迟惇一是顾忌他大哥呼延实的威名,二是也未必会因为一些外人的闲话而来找他的麻烦,不过此时门外正好就站着尉迟惇,而且还是一个醉酒的尉迟惇,那事情自然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嘭”

    正大门被外面站着的人给一脚踹开,尉迟惇双眼瞪得如同铜铃那般大,脸色涨红,气得都要滴下血来,他本就喝得有些醉了,又在门外听到对方如此裸的羞辱,加上白天刚被他大哥呼延实给气到不行,本来怒气就还没消下去,而后因为听雪姑娘迟迟不来,甚至编出月事来诓骗他,一路寻来,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一冲进来,整个人已经完全地失去了理智。

    又抢天字号房,又抢我女人,还敢在背后骂我,任凭谁来了,也不可能忍得了,更何况是尉迟惇这样的人,更是已经气疯了。

    眼看一个怒目大汉,竟然就这么直接踹开门,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顿时就是一阵阵尖叫声响起。

    听雪姑娘一见,知道大事不好,吓得整个人都钻入了呼延灼的怀中,早先的那一点矜持劲儿,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再缩得小点,别被尉迟惇看到才好。

    呼延灼对面那两个下人反应过来之后,也都各自站了起来,吞了口唾沫,想要跑吧,好像也不行,主人还在这边呢,当下只能分立两边,神色间充满了戒备。

    端庄妇人这时候捂着脸匆匆站了起来,朝着尉迟惇哭喊道“尉迟大人,奴婢”

    尉迟惇把手一挥,看都不看她一眼,双眼就只盯着呼延灼,大骂道“贼竖子竟敢如此欺我,抢了老子的女人,还敢在背后大言不惭,你给老子死来”

    说着,就直接合身冲了过来,呼延灼这边赶紧抱着听雪姑娘站起,躲在了两个下人的后面,酒也吓醒了大半,只是佳人就在怀中,总不至于跟他认错求饶,更何况他根本也没觉得自己错了,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凑巧被人听到了罢了,当下就只是高声喝道“尉迟惇你要如何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么”

    门口此时人影绰绰,聚拢过来围观看热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扎堆看热闹,本就是人的本性,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两个大人物为了争风吃醋而闹了起来,更是让他们十分意外,兴趣十足,旁观一二,也好作为明天与朋友们的谈资了。

    端庄妇人这时候从另外一边绕过桌子跑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尉迟惇,惨声道“尉迟大人,算了吧,这些都是奴婢的错”

    尉迟惇如此一听,更为愤怒,狠狠地一把甩开她,将她整个人都给丢在了地上,指着呼延灼大骂道“他妈的,直娘贼,连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抢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今天定要剖你的心肝看看,是不是真的换了一副虎狼心”

    尉迟惇骂完,再度冲了过去,双方顿时就在宽大的天字号房间里展开了追逐战,惹得三位清倌人都是惊呼连连,已经慌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门外的看客们已经非常自觉地围成了一圈,只是都站的远远的,根本没一人敢来阻拦,就连绛云楼的管事赶来了,都只能在门外苦着脸,大声叫嚷劝阻尉迟惇,但根本不敢上前。

    没办法,屋内的这两人,谁也开罪不起,这时候去拦尉迟惇,跟找死无疑,他这身板,挨得住人家一拳么

    只希望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不然整个绛云楼只怕都要遭殃。

    那两个下人眼看尉迟惇冲了过来,身后的呼延灼又在不断叫喊让他们拿下他,实在无奈,只得赶紧来拦。

    至于陪酒的那两个姑娘,此时只恨自己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赶紧躲在了一边的柜子底下,抱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那两个下人虽然都会些拳脚功夫,但是哪里比得过尉迟惇此人。

    到底是名将之后,家风严格,尉迟惇虽然性子急功近利,而且没什么脑子,但是这拳脚功夫却是不弱,而且对面两人也不敢真的伤他,这一来二去,自然先天就处于了劣势。

    “狗奴才给老子死开”

    对这种根本就是贱命一条的下人,尉迟惇毫不留情,放开拳脚,上去直接一拳一个,将两人瞬间就击倒在地。

    他现在本就喝醉了,拳脚收不住,加上本来就不在乎这两人的生死,更是铆住了劲挥拳,这两人脸上挨了两记狠的,挣扎都不得就倒下了,也或许两人是为了不卷入这场事端选择装死,谁知道呢

    呼延灼眼看两个下人不到一招就被撂倒,当下也慌了神,连怀里的姑娘都被他给丢在了一边,他跟他军中的大哥呼延实可不一样,武功不佳,又常年流连花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刻吓得脸色惨白,只能声厉色茬地喊道“你敢杀我我大哥乃是”

    话未说完,便被尉迟惇上前一手掐住了脖子,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

    尉迟惇满脸的狰狞之色,大声叱骂道“你们呼延家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欺辱你老子白长了两只狗眼,你这畜生,今天可真是该死”

    就在这时,那被尉迟惇甩在一边的端庄妇人从地上爬起,又来阻拦,大声哭嚎道“尉迟大人,切莫如此啊,奴婢”

    尉迟惇终于肯转过脸,往旁边一看,只见一团雪白的嫩肉上面,布满了刺眼的红色痕迹,心下更是火起。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给我死”

    本来白天便是被你哥哥给气的,晚上到了这地方消遣,竟然还被你这腌臜货侮辱,尉迟惇哪里受得了,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短匕,将呼延灼杀猪似得摁在地上,不顾对方的讨饶声,朝着对方就是狠狠地一刀捅了过去。

    整个绛云楼在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顿时就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哭嚎声。

    原本围成一堆的看客们此刻一哄而散,你挤我,我挤你,一边嚎叫,一边朝着楼下跑。

    “杀人啦”

    “杀人啦”

    “呼延大人死啦”

    “尉迟大人杀人啦”

    “来人啊,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