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庄严肃穆的县衙府大堂里,在那块陈旧的“正大光明”匾下,此刻是人声鼎沸,尘土飞扬,因为靖龙突然一言不合,直接大打出手,将陆议扑倒在地,导致整个屋里这时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再无之前那副祥和的样子。
正在这关键的时候,县衙府的大门口,突然有人闯进来并且高声喊道“不可”
这人的中气十足,这一声大喝就如晴空霹雳,声传万里,把屋里其他正在劝架的官员们震得具是一惊,忍不住转头看向门口,就只见穿着一身白色练功衫的铁匠冯鐵昇,神色沉着,龙行虎步,大踏步地跨过了门栏,闯了进来。
突然闯了一个人进来,场面顿时就僵住了,不少人甚至已经忍不住互相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谁啊”
“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进来的”
“门口的衙役呢”
“什么意思”
“这是铁匠铺的老冯啊”
“铁匠”
“就是挨着老张隔壁那条街上的,上次他儿子不是还犯事了嘛,你忘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
黄沙县本来就是个小地方,这些官员又都是从百姓里挑选出来的,并非外来户,大家平日里原就是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非常熟悉,就算真有几个人不认识他,但在其他知道的人介绍下,也很快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场中的所有人眼中此刻都满是疑惑,要知道这里可是县衙府,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朝廷衙门,是门口摆着鸣冤鼓的朝廷要地,一般的百姓哪儿有资格擅闯,那可是要治罪的,故而都十分好奇这铁匠突然进来了是要干嘛
靖龙却是不管不顾的,眼看来人自己根本就不熟,也懒得管他是个什么东西,这边一手揪着陆议的衣领,将其整个抓在手心,另外一只手作势就要打。
他本就是军伍出身,自小就没读过什么书,在京城里待了二十年也没改掉这暴脾气,说不过陆议之后,自然气得就想打人,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占理而陆议是没理的,在忧心顾玄安危之下,眼看对方还要拿莫须有的理由来阻拦自己搜救,故而忍不住想要动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冯鐵昇见状,哪里能让他下手,赶紧几步就跨了过来,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死死地握住了靖龙的手腕,这边的靖龙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动了两下,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这人抓着自己,就好像一副镣铐一样结实,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要知道他能被选入骁骑卫作为御前贴身侍卫被赐名,乃至于之后作为顾玄武学上的启蒙恩师,本身就武艺不凡,虽然只是些军中的粗浅路子,但气力不小,有猛将之姿,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陆议被打得是满脸血污,但还是强撑着朝着冯鐵昇笑道“多谢冯先生仗义相助”
靖龙眼看事情暂不可为,只得愤然地放下了陆议,然后起身转头看去。
和冯鐵昇对了一个眼神,两人皆是互不相让,靖龙沉着脸,冷声道“你跟他是同党”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冯鐵昇怎会承认,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应邀而来,帮陆先生拦住你罢了,你们在说的这些事我不懂,谁有理谁无理,你们大可以辩个清楚,但你若要直接动手,我却是不依。”
靖龙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根本不想跟其多说,另外一只手闪电般地抓向了冯鐵昇扣住自己的这只手。
冯鐵昇右手抓着靖龙的右手不放松,左手从斜刺里伸出,一下又握住了靖龙攻来的左手,做交叉状保持住了,然后开始与其角力,同一时间,两人底下的双脚又互相相击了数次,打得是“嘭嘭”直响,拳拳到肉,光是听着这声音,都把周围人吓得牙疼,暗道一声这铁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竟可以与靖龙将军打个平手,该不是个隐世高手
他们哪里知道冯鐵昇的本事,可他只守不攻,不求拿下靖龙,只求暂时扼制住对方即可,毕竟他本就不是来搏杀打斗的,能制住对方就行了,蹚这趟浑水是为了报恩而已,但要是把自己都陷进去的话,他还是不愿的,毕竟靖龙乃是真真正正的朝廷中人,平民对朝廷命官出手,那是大罪,就算是他,也不愿承担这个罪名。
陆议被一旁站着的少年马铭泽从地上扶了起来,从旁边人的手里接过了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神色平静地劝说道“只需再等一日,若是王爷再不回来,陆某甘愿引颈受戮,如何靖龙将军”
靖龙被冯鐵昇反扣着双手无法动弹,众目睽睽之下,憋屈无比,又见这混蛋还在说些屁话,气的眼中直欲喷出火来“你们这帮混账反贼是你们害死了王爷,我定要为王爷报仇放开我混账混账”
陆议耳听得对方的怒吼,知道跟他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再说他这点卜算之术人家也不当道理讲,当下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冯鐵昇拱手道“麻烦冯先生了。”
冯鐵昇仍然扣着靖龙不动,但是嘴上却是朝着陆议苦笑道“没想到我到了这边陲苦地,还是要卷进这种纷争之中,真是被你给害苦了。”
正常来说,靖龙想上报朝廷,然后派人寻找才是正途,跟着陆议相信他那所谓的卜算阻止靖龙上报才是错的,若是最后顾玄真的回归了还好,若是不行,这帮人都算变相造反,全部都要被朝廷问罪砍头,主谋诛九族,从者诛三族,毕竟事关一国皇子,还是加封过,名正言顺的河东郡王,这可比一般的小打小闹严重多了。
陆议只能道“所有后果,我陆某愿意一力承担”
靖龙见自己暂时挣脱不开,又十分忧心顾玄的安危,思索再三,最后只得放下了尊严,转头好心劝说面前抓着自己不放的冯鐵昇道“你现在可是助纣为虐,事后纠责,你以为你逃得掉还不快快松开我,和我一起擒下这奸贼”
冯鐵昇只能道“陆先生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们这么多人都愿意去相信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大家都是不明事理的人吗”
靖龙见其冥顽不灵,冷声道“你们都被他所蒙蔽,我也不多说了,我现在只最后问一句,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陆议见周围人都“造反”二字给吓住了,赶紧上前道“我的卜算绝对没有问题,王爷一定会回来的,我们现在上报朝廷是害了他”
靖龙反问道“如果你的卜算真的灵验的话,那为何你就是没算到我们会遇袭”
陆议只能无奈解释道“设计这两场袭杀的是我的师兄,他,他蒙蔽了天机,我确实先前没有感应。”
靖龙见起方寸微乱,再次冷笑道“呵呵,若是大家都依靠什么卜算行事,那还打什么仗既然有人要杀你你都能感应得出,那敌人的动向岂不是全被你所掌握世间哪儿有这般神奇的事情”
陆议只能继续苦着脸为其解释道“的确没这么神奇,我也只能计算一个大概的情况,而且限制极多,不能用以行事。”
靖龙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转而朝着四周的众人道“你们也听到了,他自己都说他自己的卜算只是大概,难道你们就为了这个大概而跟他一起送命放任敌寇袭击王爷,之后不管不问,还拦住我上报朝廷搜救,你们可知这是多大的罪名你们要犯傻,可不要拖着你们的妻儿都为你们陪葬”
他这般一说,其他原本支持陆议或者保持中立的人也立刻动摇了起来,不少人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陆议,希望他再解释一下,稳定住军心。
却不想,靖龙继续趁热打铁道“你说是你的师兄设计的伏杀,那我问你,我和王爷的行踪,知道的就你一人,他们凭什么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安排数百人的骑兵队围杀这你如何解释”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陆议,这一点,其实之前靖龙便提出来过,只是之前双方直接扭打了起来,也无人细想,现在想来,的确十分可疑,就连马家兄弟都疑惑地看向了陆议。
陆议低下头,无奈道“我师兄算到了你们回来的路线。”
这时候,便是冯鐵昇都放开了靖龙,只是仍然拦在双方的中间,阻止靖龙因为一时冲动再次袭击。
靖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继续灼灼逼人地问道“你师兄为何要杀我跟王爷而且你说他还同时设计袭杀了你那为何这么多人都死了,就你区区一个文弱书生活了下来,既然他是你的师兄,又为何要杀你我看你如何解释”
陆议左右四顾,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知道现在大家都已经被说动,说到底,因为他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占理,大家动摇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谁愿意冒着砍头的风险跟自己走呢根本没必要嘛。
“个中缘由,我暂时不能对大家细说,请大家原谅,等王爷回来了,我自会与他解释,希望大家相信我”
他怎么能跟这些人解释自己的来历,还有来这里的目的
那可是人族秘辛,岂能公告天下
然而靖龙却是借此大声道“既然你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就不要阻止我上报朝廷王爷现在生死未卜,你竟然还说等王爷回来给他解释我看现在谁还相信你的鬼话”
说着,就朝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还不快去备马,我要亲自出城前往府城”
靖龙是知道,现在就只有自己是真心想着王爷的,这帮狗东西,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