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京兆府收到举报,有歹人袭击绑架了朝廷命官的消息,从而派出衙役包围了整座栖凤楼的时候,一队装备精良的城卫军,却以更快的速度反而包围了他们。
正在京兆府派出的为首官员们还在互相交头接耳,思考着到底被绑架的是哪位大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关系,甚至可以引来城卫军的时候,一身劲装,不怒自威的大司马陈燮虎带着两名军中副将,满脸阴沉的大踏步走了过来。
正当有个不识相的官员看到来人了,想上前例行问些什么的时候,竟然被陈燮虎身边的副将给直接按在了地上,众目睽睽之下,这官员涨红了脸,浑身灰尘,却又不敢说些什么,那憋屈的样子,旁边的同僚都与有同感,心有戚戚。
这就是朝廷三公的权势啊,普通官员在他们面前,比个屁强不了多少,眼前这一幕,也更坚定了这些人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决心。
“怎么,见着了大将军,难道尔等不下跪么”
副将松开手下的可怜虫,冷眼四顾,轻轻叫了一嗓子,周围的其他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场的衙役和京兆府来的文官们都赶紧甩开了衣袖,恭敬地跪了下来。
陈燮虎看都没看身后正在发生的这场闹剧,仍旧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另外一名副将赶紧上前,推开了栖凤楼紧闭的大门,陈燮虎继续抬步往里走,大堂里,十多个江湖汉子正围站在房间外,眼看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正想开口驱逐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呼啦一下迅速地涌进来几十个士兵,个个身上都包裹着坚实的皮甲,手持大弓,单膝跪地,张弓搭箭,齐刷刷地对准了前方。
这些只听陈靖调令的江湖人本就是死士,哪里会怕这个,就算明晃晃的弓箭指在脸上,仍然挺着胸膛挡在房间的前面,怡然不惧,宁死不肯让路。
陈燮虎的眼皮子一抬,刚想抬手让手下人直接射箭,但突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咧了咧嘴,犹豫了数息,最后还是放下了手,然后大踏步地往前走了过去。
他手下的两个副将各自将腰间的刀出鞘半寸,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
眼看对面的人竟然还想来拦,陈燮虎自己都不得不钦佩自己这亲儿子的手段了,竟然能有这种不怕死的手下,不过表面上面色依然没有缓和,只是大声地喊道“里面的人都给老子滚出来”
房间里面的陈靖原本还在与祝凤先一起嬉笑调侃朝廷现在的局势,冷不防的听到了这一嗓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不过却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依然是一开始那副沉着冷静,玩世不恭的气质,也或许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本来的他,反倒是坐在旁边的祝凤先,一听到外面的声音,整个人一下子矮了几分,下意识地起身站在边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倒是地上的那细眼睛不明所以,还当是终于有人来救他了,顿时狂笑道“好啊,总算来人了,我看你小子等下怎么办王八蛋,还不快些放开本官”
陈靖甚至都懒得理他,直接起身推开门,堂堂正正地走了出去。
“大父”
外面的十来个江湖死士赶紧跪倒在地,恭敬问候。
陈靖摆摆手,脸带笑意,指着对面神色阴沉的陈燮虎高声道“看清楚了吗,这是我爹,下次记得别拦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陈燮虎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反倒是很早就追随陈燮虎的军中副将眼看气氛微妙,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公子御下有方,也是继承自将军您的血脉不是。”
陈燮虎不理他,只是朝着陈靖冷笑道“老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原来京城里久负盛名的大父就是你小子”
陈靖一点不见慌张,反倒是得意洋洋地说道“是啊,父亲,如何”
陈燮虎一看他那无赖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一巴掌打过去,却还是放了下来,只是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说”
陈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惊奇道“父亲今天怎么有雅兴来这栖凤楼了”
陈燮虎不耐烦地说道“废话,有人给我报信,你小子在栖凤楼里派人扣押了朝廷命官,老子能不来吗”
他陈燮虎虽然贵为一国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一,位高权重,在军中那是威望无双,但其实在朝堂上,那可没几个人能帮他说话的,出身世家名门的他,又是最知道这些文官们的可怕,杀人不见血,谈笑间尸横遍野,抄家灭族,比起那些只会耍刀子的江湖人,比那些只会敲诈勒索平头百姓的地痞流氓,那更要可怕千倍万倍。
扣押一位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尤其是晋国内部承平这么些年了,觊觎他这大司马之位,或者说想要借机打压他的人可不在少数,有心人若是要拿这个做文章,是很容易的,到时候处理不好问题可就大了,他自己倒是不怕死,但若是连累了家里人,还是非他所愿。
尤其是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是百般纵容,深怕他过的不开心,现在好了,一个没看住,就给自己捅这么大个篓子,现在还一点都没有知错伏法的觉悟,嬉皮笑脸的,这是随的谁啊
陈靖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认错道“请父亲息怒。”
说着,朝着左右看了下,轻轻地努了努嘴,陈燮虎会意,满脸不情愿地被陈靖给拉着走到了一边。
“父亲,孩儿有个朋友,乃是一名外地士子,本是进京赶考,结果因为穷困,交不起贿赂,连考场都进不去就被人给轰出来了,他还有个同窗,因为去衙门里举报此事,现在尸体应该还停在义庄里等家人来领。”
陈燮虎一愣,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你小子是良心发现了,要为他们出头”
陈靖轻轻地摇了摇头“为他们出头能有个屁用,事情往底下的人头上一推,上头的人根本屁事没有,我们陈家倒是白惹一身骚,最后还要被人家给恨上,这是何苦来哉”
陈燮虎心道总算你小子还不傻,当下微微点头道“那你准备如何”
陈靖平静地道“病在人身,尚可拖延,病在国家,不得不治,这件事我们陈家在朝中无人,做不起文章来,就算是咬到了总监考官,太常寺大祭酒那边,也扯不到大司徒的身上,他完全可以往祝家身上一推,就说是太常卿御下不严,到时候我们平白损失了一个在朝中交好的大员,不值当。”
陈燮虎闻言,脸色微变,病在国家,不得不治这八个字,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陈靖接着朝自己父亲说道“这件事暂且就这么过去吧,我陈靖,乃是当朝大司马的儿子,我的朋友被人给逐出了考场,还被人公然跑到我的地方威胁我,这件事哪怕是官场老手,极善罗织构陷的狱臣也难挑出毛病来吧,除非是费劲给我栽赃嫁祸,安插罪名,不然这事我们可占着理呢,怕个什么,真要害我,前面不是还有您挡着嘛,再说谁会为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点事,为一个底层小官出头,而不怕得罪您这位三公之一,当朝的大司马”
陈燮虎一愣,笑骂道“你小子是把你爹来当挡箭牌了我可要警告你,你这什么狗屁大父就别当了,给人抓住了把柄,你迟早出事,到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前些日子南屏县县令被人杀了,是你手下的人干的吧,还有那鄱阳郡郡守侄子一家,尸体被人吊在城楼上,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肯定也是你下的令吧”
陈燮虎心道我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挑衅朝廷威仪,原来就是你小子
对于这些事,陈靖既没点头,也没去否认,只是催促道“行啦,老爹,赶紧回家吧。”
陈燮虎一看他那不耐烦的态度,顿时又火冒三丈,放在平时,谁敢跟他这么说话也就是这个儿子了吧,当下还是忍不住往陈靖的脑门上使劲戳了两下。
“你呀唉,真不让老子省心”
两人互相通了气,一起快步朝着房间里走去。
细眼睛谭全还以为来的是救他的人,一听到动静,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大吼道“救我救我这小子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我要汇报大人,将他满门抄斩满门抄斩”
陈燮虎真巧一肚子火不知道去哪儿发泄呢,一听这话,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
厚厚的军靴底子蹬在脸上,又是全力的一脚,谭全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在地上,脑子晕晕乎乎的,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燮虎一口唾沫啐在了他的身上,大骂道。
“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还想灭老子满门给老子把这狗东西的舌头扯了,满嘴牙敲下来,丢到甘敬家门口去”
两个副将对视一眼,齐声答应了一句,笑嘻嘻地就走了过来。
真要比无法无天,公子还是比不上将军您啊,这此可是要把那姓甘的脸打肿了。
谭全闻言,还待挣扎,旁边的副将好心劝道“别动了,你刚才要不说那些屁话,说不准还能活,现在都威胁到我们大将军的头上,连大司徒亲至,只怕都救不了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