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陈安民一听到内堂传出的惨叫声,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顾玄却是看都没去看一眼,只是沉声轻喝道“闭嘴,等着”
片刻之后,里面冯大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这才渐渐地停歇,顾玄的神色一紧,抓着水杯的手猛然握紧。
倒不是害怕得罪冯铁匠,只是这案子蹊跷的点甚多,就算不讨论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其他证据也是缺失的,这些都是问题所在,顾玄甚至都敢断言这冯大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不到一层,但现在竟然真的动用刑讯,岂不是冤枉了一个好人
虽然各地判案基本上都是这样,大多都是草草结案,毕竟若有案子悬而未决,也影响各地官员本身的考核评定,按照凉国的律法,各地主政官员都是尽量地减少自己辖地的案件产生的数量,一旦有了案子,也要尽快侦破,不然每年的吏部考核一旦出问题,那影响的就是整个仕途。
这导致的问题就是不是大案根本不会记录在册,其他的一些小纠纷或者小案子都是随便审一下,各打五十大板就算结束,甚至有的官员一旦被敲响门外的鸣冤鼓,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先打原告三十个板子再说,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有案子都不敢往上报,深怕被官员报复。
若这陆议也是这般的人,那也没必要留着了,如此枉顾百姓信任的官员,他是不会任用的。
这边想着,陆议已经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跟着衙役们一起从内堂里走了出来,看他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眼刚才是费了不少功夫。
一路走到了台上,端坐在椅子上,陆议这才朝着堂下的妇人和颜悦色地说道“冯大已经认罪,你可以回家安葬亡夫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青天大老爷啊”
民妇周氏猛地跪伏在地,满脸喜色地大叫起来,直到衙役们来搀扶这才站起身,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突然越过了人群,一路冲到了大堂之上,不顾旁边衙役们的阻拦,大声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我家老爷被人打了”
“哦你是何人”
陆议面带微笑,捋着长须问道,那侍女也算识趣,跪倒在地,大声道“奴婢是王家的婢女,我家老爷刚出门就被人给打倒在地,您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
“哦打人者是何人”陆议不咸不淡地继续问道。
那婢女大声道“是我家老爷的侄子这可是不孝之罪”
陈安民也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殴打叔父,确实是大罪。”
不孝之罪在凉国乃是律法上记录的重罪之一,所谓是百善孝为先,罪莫大于不孝二字,不赡养家中的老人,或是父母去世不举孝而且仍然行乐的,甚至是背地里诅咒父母的,这些都算是不孝之罪,殴打长辈,自然也是,一旦定罪,处刑极重,甚至还要被游街,被百姓唾弃。
陆议仍然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淡然地问道“哦你家老爷与行凶者,姓甚名谁”
那婢女再次拜倒,大声回答道“回大人,我家老爷叫王瑞,打人者叫王平”
后堂的王家仆人陈未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默然无语。
顾玄眼中精芒一闪,方才知道这陆议的手段,原来如此
陆议满意地呵呵一笑,抬笔写到。
“责令王家王瑞,即日归还家产于王平,若有违者,定罪不饶”
一张还未干透的判决书被一旁的衙役恭敬地接过,然后走到场中,将其递给了婢女,这婢女现在都还未反应过来,反而是楞楞地问道“大人,您说什么啊我要告的,是王平殴打我家老爷的案子”
台上的陆议调笑道“不用审了,人就是我让王平打的,你只管把这张纸传给你家老爷,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有不服,让他再来找我,先下去吧。”
两个衙役马上听令上前,也不管对方是个柔弱女子,直接拖着这傻愣愣的婢女下去了,而内堂里一脸颓然晦暗之色的陈未也被一起带了出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失魂落魄地跟着那婢女一起被带了下去。
外面的百姓们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议论纷纷,算是彻底地服了,这位老爷那可真是不一般,纷纷地赞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里屋的几个衙役也押着之前那十多个地痞流氓走了出来。
一个衙役凑上前对陆议轻声说了几句,陆议满意地一点头,然后重重地一拍惊堂木,朝着底下高声道。
“丁三,杀人的就是你”
台下一个身形消瘦的地痞满脸错愕,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看起来十分慌张,结结巴巴地说道。
“为,为何是我”
陆议高声道“刚才我遣人带你们去后堂吃饭,根据衙役的观察,其他人在吃饭的时候都是用的右手,唯有你是个左撇子,而死者身上的刀伤正在右胸,从上而下贯穿了整个胸腔,你可还要抵赖”
台下的丁三整个人长大了嘴巴,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其余的同伴也都惊讶地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颓然瘫倒在地,然后任由衙役拖了下去。
杀人重罪,自然难逃惩罚
而就在此时,又是一个衙役从衙门外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满脸的喜色,旁边还跟着刚才那状告冯大的妇人周氏和一个相貌普通的络腮胡中年汉子。
“大人,大人抓到人了”
“这是”莫说是外面一脸迷茫的民众,就是底下的顾玄都惊讶到了,这汉子是谁为何跟周氏一起被抓进来了
难道
他脑子里隐隐有所猜测,但没有陆议的点醒,还是没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衙役抓着刀押着两人走到了堂前,然后一把把满脸灰暗之色的周氏和那慌慌张张的中年汉子丢在了地上,满脸的欣喜崇拜之色。
“大人,您可真是神了,我得到您的命令一路尾随,果然看见这妇人与这络腮胡子偷偷进了里屋偷腥,按照您的吩咐,当场将他们抓获带来”
丈夫刚死就与人在屋中行乐这一下莫说是顾玄,就是外人都差不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顿时一个个看着场中指指点点了起来,当然,更多的,还是对台上那位面生老爷的敬佩和仰慕之情。
没想到新来的这位老爷非但样貌飘逸,而且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生出倾慕之心。
台上的陆议沉着脸,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
“周氏,你可还有话可说”
“丈夫死了,你虽然在堂下哭嚎不止,却不见有丝毫悲伤的神色,你与他同睡一张床,他被砍了头,你身上却不见丝毫的血迹,若说是中途换了衣服,可是按照衙役所说,你可是一早就急匆匆地来报案,之后一直待在此地的,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不成还有心情去换衣服,抹上胭脂水粉我之前便猜测此事另有隐情,便假装惩罚了冯大,定案放你回去,没想到你果然露出了马脚。”
听到台上这位大人的解释,堂外顿时一阵赞叹之声,都说是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这断案的手法可真是绝了,谁能想到之前的草草略过原来都是这位大人故意的,实际上早已有了判断。
堂下的妇人周氏脸色晦暗,瘫倒在地,被人捉奸在床,未有再多做争辩,反倒是那中年汉子跳了起来,惶恐道“大人,杀人的事我可没干,都是她做的”
周氏猛然抬起头,满脸的怨愤,伸手指着汉子,双眼通红,身子颤颤巍巍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了,犯妇周氏与他人通奸,杀害自己丈夫,按律当斩,至于你,一个通奸罪也饶不了好,按律杖五十,关押两年”
那汉子一听这般重的惩罚,当下就哀嚎了起来“大人,冤枉啊是她主动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我可没唆使她杀夫啊”
但是这些衙役这时候都对新来的老爷叹服了,哪里能听这汉子的哀求,当下便将其狠狠地摁倒在地,脱下对方的裤子,拿起水火棍就开始当堂行刑。
顾玄看着场中的这一幕,耳听得周围众人的赞叹,也忍不住开口叹道“口变淄素,权移马鹿,山鬼昼舞,愁魂夜哭,如得其情,片言折狱,子思子曾言文理密察,必属于至圣,这位陆先生实属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