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远远看人只能隐约瞧见轮廓的黑夜里,像这样直接径直朝着敌人跑过去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这好比是在森林里,猎户们听到草丛里有动静的第一反应,都是先发制人,所以山中偶有误伤的事发生。
未免被对方误伤,离得老远,李袁杰便已经在马上挥舞着手,然后朝着对面高声叫嚷了起来。
“咻”
突然,从黑暗里有一枝箭矢射来,直接擦着他的脸颊落到了地上,李袁杰吓得亡魂大冒,赶忙扭头喊道:“停下,都停下快,快”
这十余个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倒霉蛋也知道轻重,随即赶忙驻足,李袁杰再度回首,朝着后面眺望过去,背后浓郁如墨的黑暗里,虽然他看不清样子,可也知道,陆登云正带着八千骑兵看着他,督促着他,他别无选择。
前后的路似乎都不好走,他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马上先下来了,然后举起双手,朝着远处那座掩映在夜色里的堡垒走去,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着,脚步挪得极慢,看那样子,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单纯因为恐惧。
天空之中,这轮残缺的明月也笼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毛,在大地之上,可见有十余人高举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龟速挪动着,若是被什么不知情的愚民见了,只怕还以为是这里闹了僵尸,指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好在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射箭警告,而且只是过了一会儿,便有一队十二人,举着照明用的火把,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然后朝着这边试探性地走来。
迎头这一人许是这支被派出来查探这边情况的小队队长,离得近了,他一下从腰间将朴刀拔了出来,然后驻足不前,指着对面先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想来里面驻守粮仓的人也担心是什么紧急军情传递,怕贻误了军情,却又不敢全军一股脑地冲出来,所以放出一队人先行过来试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若陆登云直接指挥大军朝这边冲过来,只怕对方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李袁杰这样自大而愚蠢,既然承担着守卫粮仓的责任,又有地利可以依托,他们就绝不可能傻乎乎地跑出来冒险。
李袁杰深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厮杀,他们可是为了表示诚意,连兵器都没拿,所以他赶忙解释道:“我是大将军府派来的人”
那人闻言,眉头一挑,表情似有疑惑,开口问道:“大将军府的人你可有凭证”
“有的,有的”
一直等到对方发问了,李袁杰这才敢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贴身携带的大将军府的令牌,他抓着令牌,一时之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这个。。。。。。”
你说这时候要是直接走过去给吧,人家害怕被近身,或许反而引发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可要是直接丢过去吧,人家可能又担心是什么暗器,他可是怕死的紧,绝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再横生什么枝节,最后幸好还是对面的人看出了他的担忧,当头这人便扭头朝旁边吩咐道:“你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旁边的小兵立马答应道:“是”
双方靠近之后,借着火把的帮助,将李袁杰手里的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后,那人的脸上顿时多了几丝熟络的表情,赶紧一招手,热情地道:“还是先进去说吧。”
李袁杰一见这情况,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若是真按照陆登云之前教给自己的说法,指不定人家会干嘛呢,现在一搬出大将军府的名头,人家马上就热情起来了,说明在这幽州地界,大将军府四个字,比你什么陆登云,什么河东郡王可要好用多了。
想到这,他心道自己好歹也算一个大将军府钦定的校尉,官职那比对方高了不少,既然对方认可他的身份,就是承认他的地位,他整个人不但放松了不少,而且就连原本微躬的腰板都已经挺直了起来,再度恢复了先前那副高傲的样子,大刺刺的,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跟着对方一起朝堡垒里面走去。
在远处,陆登云也一直在马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听不到双方对话的声音,甚至哪怕有火把也看不到那边具体的情况,可见李袁杰跟着对方走了之后,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微微一皱。
又过了不大一阵,就见突然有十余骑迎面跑了过来,这边的人听到动静之后,赶紧凝神戒备,陆登云怡然不惧,上前一步,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马蹄声未歇,显然对方并未停步,却听得对面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对面的是陆登云陆将军吗”
陆登云手扶那柄虎头爱刀,看那样子,是随时准备出鞘,他又高声回答道:“是俺,不知你又是谁那李袁杰呢”
那人离得近了,终于现出身形,正是先前从堡垒里出来,带人盘查李袁杰等人的那个小队长,他一见面,赶紧先在马上抱拳道:“小的是这里的守军,我家将军派小的前来,想要请陆将军前去一叙。”
陆登云骑在马上,也没想过要下来,他沉声问道:“请俺过去一叙为何难不成李袁杰他没将俺的话带到么还是说尔等没听明白”
那人看着眼前黑压压的骑兵,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虽然心中是有些瑟缩,但还是勉强保持不卑不亢地语气回答道:“陆将军的意思我们听明白了,我等也是幽州军人,大敌当前,当然愿意弃暗投明,为国效力,但前提是将军您真是陆登云陆将军么”
陆登云愠怒道:“那是自然,难不成这幽州还有第二个陆登云么”
那人苦着脸,声音也低了不少,语气半是推脱,半是哀求地道:“这,这,这小的可不知道啊,小的就只是个普通的伍长,也未曾有幸见过陆将军的真容,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测,这黑灯瞎火的,粮仓那又是重中之重,我等岂敢有所闪失,那不是辜负朝廷的重托么,您说是不是,至于您究竟是不是陆登云陆将军,那还得去了才能确定呀,假使有人打着您的名号跑来,我等难不成都开门迎客么”
陆登云还未说话呢,可他旁边有人便有人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你这是什么话谁敢冒充咱们陆将军你们要是真心愿意弃暗投明,在陆将军麾下做事的话,那就该自己跑出来拜见才是,哪儿有让我们进去的道理,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若有埋伏,又当何论”
陆登云马上一扭头,呵斥道:“放肆”
那人忧心他的安危,却不愿认错,反而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将军,现在情况未明,那姓李的小子又一去不回,您岂能以身涉险呢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我们这些人又何去何从呢”
这话在理,若不是陆登云从黄沙县跑来,他们这些人本来还好生生地在大将军府的下面做事,他们先前那都是出于对陆登云的信任,才敢在幽州做那反抗大将军府的事情来,如果陆登云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的军心一散,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是继续跟大将军府作对,还是灰溜溜地又回去
回去之后,被治罪又该怎么办呢,他们哪怕不考虑陆登云的安危,也要考虑自己的前程嘛。
陆登云却是一反常态地呵斥道:“本将军要做什么自有打算,你还不退下,难道是要俺军法处置么”
说着,他不去管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人的反应,马上又转头问道:“既然你们说只要俺去了,便能确定俺的身份,那想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俺的故人才对,却不知你家将军,姓甚名谁,还不赶紧报来”
那人眼神之中多了几丝喜意,他赶紧回答道:“我家将军的名讳不必多说,只说在这河东郡,人送外号雷豹子,您若真是陆将军的话,那肯定知道他”
“原来是先勇兄”陆登云一听,有些讶然的同时,脸上也多了几丝笑意,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似乎是十分信任这个人,直接一挥手,道,“如此,俺随你们走一趟便是。”
后面的人见状,也忍不住纷纷出言阻拦道:“将军,不可啊请将军自重啊”
陆登云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些不悦地道:“先勇兄那是俺的旧识,是俺的大哥,他是绝不可能害俺的,诸位尽管放心”
眼看众人还想说些什么,陆登云却是不耐烦地一挥手,道:“不必多说了”
然后他又朝对方道:“俺只带几个亲近的护卫,可行”
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好”
陆登云一扭头,招了招手,自然有三十余个精壮的罗刹族战士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跟在了他身后。
“走吧”
他一声令下,骑马越众而出,带着那三十余人,跟着对方一起,朝着那座堡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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