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晚上还是回到了宪兵分队,晚上才是他在宪兵分队正式上班的时间。
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了,破坏三局分线箱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工部局的注意。
“按照警务处的命令,每一分线箱下,都必须有巡捕巡逻。以后,再想破坏分线箱,就比较困难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不能破坏分线箱,就抓人。”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英租界不喜欢日本接收电话局,暗中支持电话三局,日本人已经很恼火。
“抓谁”路承周问,日本人的这种手段,他早就习惯了。
“所有能抓到的电话三局职工,当然,这不是你的任务。情报一室只有一个任务,抓捕电话三局之总工程师彭寿松。”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彭寿松是坚定的“抗交”中坚分子,华北电电早就派人与他联系过,许以高位,劝他交出三局、四局的机线图。
然彭寿松严词拒绝,将劝说者骂出家门。
日本人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如果得不到机线图,就要将他除掉。
“是。”路承周坚定的说。
这个任务不算难,只要吩咐下去,都不用路承周动手。
“情报三室最近捷报频传,你的一室,可得加把劲才行了。”中山良一突然说。
整个军统华北区,除了海沽站还有几个余孽外,其他势力都被清除了。
今天情报三室,又抓到了新的海沽站长。
这位新站长,已经答应与情报三室合作。
以此为契机,侦破海沽站一案指日可待。
“我正在四处布线,希望可以找到军统的线索。”路承周诚恳的说。
“我看,你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中山良一轻轻一笑,或许明天,军统海沽站将不复存在,路承周花再大的力气,又有什么用呢。
“中山队长,你难道认为,我无法做到这件事么”路承周佯装被激怒,生气的说。
“你的能力,我当然不否认。可是,海沽的军统分子,很快就要完蛋了。”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因为行动还没开始,他也不能与路承周多说。
路承周虽然经过多次考验,算是日本人最忠诚的朋友。
可是,有些机密,还是不能告诉他。
并非不相信,而是原则使然。
“怎么会又是三室的行动”路承周“恍然大悟”的说。
“你知道就行,行动没结束前,不要乱说。”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中山队长,我觉得三室怕是有些飘了。海沽的军统人员很狡猾,他们就像躲在地底下的老鼠。想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路承周摇了摇头,一脸的怀疑。
“他们再狡猾也没用,有的时候,失败不是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中山良一笑了笑,不理会路承周的话。
中山良一虽然没有多说,可他对情报三室的期盼,从侧面证实了海田新一郎的话。
情报三室,已经抓到了新的军统海沽站长,用刑之后,这位站长已经招了。
中山良一的意思,军统海沽站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换句话说,要么这位站长掌握了海沽站的全部情况。
要么,他会与情报三室全面合作。
现在,唯一让路承周想不通的是,这件事与金连振有什么关系
杨玉珊本就是军统叛徒,以她的性格,不应该重用金连振才对。
然而,傍晚杨玉珊与金连振窃窃私语,似乎对他很重视。
直到晚上,路承周向总部汇报,终于知道了原因。
因为,总部告诉他,新派到海沽担任站长的,正是路承周在杭州特警训练班的教官金惕明。
金惕明与金连振是叔侄关系,金惕明知道金连振叛变后,很是不安,一心想着将他拉回国军的阵营。
没想到,金连振已经铁心为日本人卖命,结果金惕明反把自己装了进去。
路承周在第二天的庸报上,终于看到了寻找周某的寻人启示。
根据启示中的线索,让接头者在见报后的下午三点,到利顺利酒店一楼咖啡厅见面。
路承周在早上,就看到了这份报纸。
然而,直到下午三点,他依然在警务处办公室悠然自得的坐着。
路承周稳坐钓鱼台,急的自然是利顺利酒店附近的人。
陈树公和杨玉珊,早在利顺利酒店开好了房,把这里当成指挥部,随时监视周围的情况。
昨天情报三室,确实抓到了新来的海沽站长金惕明。
下午在宪兵分队用刑后,金惕明随即叛变,答应与情报三室配合。
此时的金惕明,穿着一件灰大褂,戴着帽子。
脸上的淤青隐约可见,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一份大公报,将报头对着门口。
金惕明的眼睛虽然看着报纸,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其实是前天就到了海沽,刚开始住在佛照楼。
原本,他应该第一时间与军统海沽站副站长“火柴”取得联系。
可是,他来海沽前,受大哥大嫂委托,想让他把金连振带回去。
金连振当叛徒之事,金惕明已经知道了。
可是,只要金连振愿意回头,他还是能把金连振送到后方的。
因此,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决定先与金连振见个面。
金惕明是金连振的亲叔叔,他在想,就算金连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应该向日本人告密吧
金连振确实没向日本人告密,但他通知了杨玉珊。
金惕明心里那个悔哦,他在杭州训练班时,还经常教导别人,一定要心记党国,只求成仁,绝不投降。
哪想到,铁红的烙铁,碰到皮肤时,那种巨大的疼痛,很快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如果再给金惕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与金连振联系。
自己是来海沽当站长的,不是来当叛徒的啊。
来之前,他想将金连振拉离苦海,没想到,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金惕明不时掏出怀表来看,时针指向三点时,他警觉的望着咖啡厅的大门。
来与他接头的,手中也会拿着一份大公报,并且左胸会有别着一支钢笔。
可是,他等到三点一刻,依然没有人与他接头。
金惕明很焦急,一旦超过接头时间,必须马上中止。
无论什么情况,守时是接头人员必须遵守的原则。
如果超过接头时间十五分钟,哪怕有人来接头,也必须马上取消。
金惕明拿起报纸,整了整灰大褂,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金惕明没注意的是,当他起身时,坐在窗户口的一位优雅女子,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这位优雅女子三十来岁,穿着旗袍,小口喝着咖啡,在金惕明走出去没多久,也跟着离开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优雅女子,竟然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
她自然不是来接头的,接到火柴指示,她两点就到了利顺利酒店的咖啡厅。
果然,三点差一点,她就发现了,手拿大公报的金惕明。
曾紫莲也在杭州特警学校训练班受训,金惕明也是她的教官。
只不过,金惕明此时不认得,化装之后的曾紫莲罢了。
曾紫莲很奇怪,金惕明怎么可能叛变呢
曾紫莲早上接到火柴的紧急命令,下午三点前来利顺利酒店咖啡馆观察叛徒金惕明的活动情况。
当时曾紫莲是很惊讶的,金惕明怎么会来海沽呢金惕明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硬汉,怎么可能叛变呢
然而,在她看到金连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火柴的情报没有错。
金惕明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淤青,还是出卖了他。
这是一个明显受过刑的特征,曾紫莲暗暗叹息了一声。
现在她还能记得,金惕明在上课时的激昂慷慨。
金惕明当时教的是擒拿,曾紫莲的身手之所以这么好,正是因为他的教导。
而且,金惕明还有项本事,擅长伪造证件。
可惜,这个特长,曾紫莲没有学会,这需要很强的耐性,也很费时间。
金惕明走得很慢,他身上的伤,不允许走得太快。
虽然吃了止痛药,但步伐太大,牵动的伤口,让他不能走得太快。
“人呢”杨玉珊见到金惕明走进来,厉声问。
“没来。”金惕明缓慢的说。
金连振在旁边看到,马上扶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没来”杨玉珊眉目一扬,第一次接头就没来,是不是海沽站嗅到了什么
“第一次接头失败,也很正常。下次接头,是什么时候”陈树公问。
“后天下午三点,地点不变。”金惕明缓缓的说。
“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回去后一律不许外出,与不能与其他人接触。这两天,就当关禁闭了。”陈树公突然说。
“是。”杨玉珊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下班后,在五十一号路上,收到了曾紫莲送来的情报。
上面只有一句话叛徒确系金惕明。
看到这句话,路承周随即将情报,包在自己的烟上,点上后,几口就将情报燃掉了。
只要知道叛徒是金惕明,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晚上,路承周依然去了宪兵分队,只是,他对情报三室的行动,闭口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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