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日,曲杰与孙悟空相对端坐在两个蒲团上,前者气定神闲,后者有些期待与紧张。
“放缓心神,不用太紧张,只是神魂入轮回而已,我会先封印你的记忆,令你转生十世,每一世成年之时才会苏醒记忆。”
“是!师父!”孙悟空颔首。
曲杰微微一笑,又道“十世为人,我为你安排的是何种转世之身,就不告诉你了,愿你能在鼎内轮回之中,体悟人性,让自己由内而外,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人。”
“弟子领命,定不会辜负师尊期望。”孙悟空道。
“好了,别用答话来搪塞我,要是你出来没达到我的要求,到时候就再让你转生二十世,若是还不行,就三十世、四十世的来,直叫你成功为止。”曲杰笑骂道。
孙悟空脖子一缩,暗自吞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些惴惴然,曲杰的话,他还是怕的。
“来吧。”他咬牙道。
曲杰点头,见其已经闭目,便探出了手,他的手掌晶莹如玉,缓缓伸出,直接探入进孙悟空的眉心之内,后者顿时面容一紧,显然很是难受。
“出来!”
一声轻喝,手猛地往外一扯,便将孙悟空的神魂从其躯壳之中给扯了出来,其灵魂似人非人,似猴非猴,介于两者之间,有人的灵性,也有猿猴的凶躁。
何时能将神魂磨砺成人形,那才真正是变成了一个人了。
翻手就将其神魂投入进身前的小鼎当中,就见鼎上山河符刻闪出光华,一点点的涌动变化,而三根燃香上面的星火变得灿亮三分,上面青烟缭绕间,已经能看到其中光景在变幻不定。
那是众生记忆,模仿幻化成一个世界,却非真正的世界,但加之鼎身上面的山河图,却是让鼎中世界,也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
说他真实,是此中世界,也有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也有修行之辈,也有凡尘王朝,如此种种,与此方天地并无二致,反而因为是凡尘世俗,有些东西看起来则更为真实。
而说他虚假,则是因为鼎中世界一切只是虚幻,是以众生记忆与智慧够了出的虚无,空有山川大地,空有凡尘轮回,却只是鼎中灰尘,方寸之间的虚幻罢了。
但真假难辨,才是最考验人心的,曲杰得了此宝之后认真揣摩,才真正知晓了炼制此宝之人的用意。
在他看来,这乾坤一气鼎的作用与价值,还在那玉仙山之上。
视线投入进那团青烟之中,就见其中光景飞速变幻,一个猴头入了轮回,第一世降生在了山野妇人的腹中。
妇人的丈夫是个赤脚大夫,整日奔走在山间野地里,漫山遍野的寻药,为乡民治病救人,心地良善,虽困苦,却知足。
孙悟空第一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也在他六岁大的时候跌落山崖,孙悟空自幼聪慧,已经将父亲的本事学全,后面吃着百家饭长大,立志要做一个治病救人对的医者,年龄幼小,整日里却如同他父亲一样,奔波于乡里。
成年那年,他苏醒了记忆,恍惚了半日,却并未改变他的想法,没有修行,只是用了些粗鄙的吐纳之法,没有成亲,一个人整日里奔波,几十年的时间里,医人无数,直到他走不动了才归乡,整理出一本医药典籍,寻了个徒弟传承出去。
这一世,他没有体会过母爱,却从父亲那里体会到了父爱,明白了父爱的厚重。感受民间疾苦,知晓了医者仁心,他死的时候凝望虚空,看到了虚空中的一双眼眸,对其微微一笑,而后就开始了第二世的轮回。
第二世,他是个农妇的孩子,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艰难成长,每日里只有粗食野菜果腹,却如野草般顽强生长,一直到成年,你恢复了记忆。
他知晓了母爱无私,明白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娶妻生子,他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愿,勤劳耕种,辛勤劳作,慢慢的成了乡间富户,在二十二岁那年娶了一个小他三岁的女子,过着普通而又温馨的小日子。
如此几十年过去,母亲已故,他也到了耄耋之年,却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妻子先他一步而去,他无疾而终。
在最后时刻,他再度凝望虚空,那里依旧有一双眼眸,只是比以往要多了一丝暖意。
第三世,他是凡尘国度里一个将军的儿子,从小身强体壮,父母健在,爷奶双全,另外还有一个兄弟一个妹妹。
这一世他快活的长大,习文练武,无忧无虑,但家族却在他十七岁那年,被人杀了个干净,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死了。
他身负灭族之仇远遁,疯狂习练武艺,变着法的折磨自己。
十八岁那年,他恢复了记忆,一个人枯坐三日,却依旧没有抹去心中的仇恨。
二十二岁那年,一个人,一把刀,他将仇家从上到下,除了妇孺之外,全部斩杀,血染了一身。
二十四岁那年,战争爆发了,别国入侵,他没了家人,也没了仇恨,就一人从了军,从兵卒做起,一路杀伐成了将军,用了六年,终于抵抗住了入侵之势,而后又用了三年,一路杀了回去,杀出了赫赫威名。
他加官进爵,你一路升迁,但他并不开心,他还是很怀念记忆中,每日母亲的唠叨,父亲的严厉,还有兄弟间的打闹,以及妹妹的娇憨。
担着一切都没了,他平淡的娶妻,平淡的生子,四十九岁那年,战死在了沙场,马革裹尸。
第四世,他的爹爹是个穷秀才,他的母亲是个普通的妇人,从小习经背典,按照父亲的要求,以期能考上功名。
他中了童子试,成了童生,又中了秀才,但运气像是耗光了,一直没有再进一步。
这一年进京赶考,他遇见了一个女子,长相说不上多貌美,但弯弯的眼睛却像是月牙,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心。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忘不了那个女子了,多方打听,最后才知道,那女子竟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千金,他一个穷秀才,配不上。
他想起了父亲的教导,男人必胸怀大志,需敢想敢做,束手束脚非男子气概,有些事,做了就不后悔,若是不做,一辈子后悔。
他曾问过父亲,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他父亲回他说,最后的,就是没有答应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约定。
孙悟空知道父亲并不喜欢娘亲,但他知道,父亲是个极有担当的人,给了娘除了爱以外的全部。
但他依旧为他母亲感到悲哀,他不想这种事,再出现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