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使直挺挺地倒在冰面上,吓坏了所有人,娜萨兰检查了一番,前者身上的伤口都不至于让他突然晕倒,不好的猜测都指向他的灵魂,与亡灵法师有关。
珊蒂斯再度施展“治愈术”,眼见他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却依旧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更印证了可怕的猜测,小姑娘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其他人都没有头绪,潘多拉魔盒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又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担心月使已经被亡灵法师夺舍,会突然暴起伤人,爱尔琳妮拉着珊蒂斯远远避开,留月使孤零零躺在冰面上,几人合计一番,决定让丽雅返回辉光之城通知主祭莲恩雪特,其他人留在萦语水池边上等待事态发展。
珊蒂斯不忍月使受寒,在卡卡将埃尔夫拖到岸边后,又拜托它将月使拖离冰面,这还不安心,用石头摆出简易的小祭坛,跪在其中,向月神祈祷,保佑月使安然无恙。石头刮破膝盖,她不为所动,充满关切的祈祷声通过“红绳契约”,每一句都响在月使脑海里。
珊蒂斯执拗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几位年长的只好任由她,爱尔琳妮更急切于弄明白亡灵法师的身份,也只有弄清楚了一切,才能搞懂月使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握着布帛,与娜萨兰相对而坐。
守望者的职责是守望卡多雷的安全,隔离威胁卡多雷的邪恶,说白了就是典狱官,擅长袭杀与审讯,爱尔琳妮请求前者进行“审讯”,以其排除驳杂错误的信息。曾有一名叫夏洛克的守望者留下一句名言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无论它看似多么不可能,它也一定就是真相他的儿子柯南在接过父亲的职位时,将其浓缩成更短的一句话真相只有一个
娜萨兰整理了一下思路,从布帛开始问起,一步步反推爱尔琳妮的所见所闻,将每一样东西都当成能定罪的物证,刨根问底。魔法师强大的精神让爱尔琳妮很轻松就记住细节,对答如流,两人配合起来,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改造者对亡灵非常了解,可以称得上是资深专家。就两人所知的迪达拉的告世书,现存的亡灵百科大全,也只是详说亡灵组成谱系,只字为提及亡灵改造。改造者以活生生的例子,狠狠抽了以巫妖王为目标的亡灵法师一耳光,其改造亡灵的功力更是匪夷所思,亡灵再独特,也是单独的生命个体,亡灵改造与改造某种层面上来说是一样的,可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能接上第三只手。
改造者在盖拉德逗留时间不短,却从没被人发现,也就是说,并没将亡灵的力量延伸到辉光之城中。根据潘多拉魔盒里的信息,将冰甲巨鳄亡灵化,只是出于惩戒,改造者的立场是站在卡多雷这边的。再联系箭鱼型骷髅的两次出现,以及历年在盖拉德出现过的骷髅,两人确定他们与改造者有关系,改造者十分关注卡多雷,有心护着暗夜精灵不遭受大变故。
改造者留下潘多拉魔盒,是要在暗夜精灵中发展亡灵魔法师,可魔盒的隐密性,却又与之相驳。众人能找到潘多拉魔盒,可是经过了卡卡、埃尔夫、月之使者三个人的巧合,一个凭直觉行动、一个精通魔法陷阱、一个受到月神祝福,才最终破解了谜题。就算预言之子也未必有如此运气,解开所有谜题,获得亡灵仆从和学习亡灵魔法的机会。据此,两人认为亡灵学徒对改造者来说,可有可无。
还有赛尔娜唐珊,应该是失去孩子后,和改造者走到了一起,或者成为了亡灵法师,可为何不传递任何消息回来她们都是赛尔娜的弟子,都陪着导师走过最黑暗的一个月,那时的赛尔娜的状态,不像是为了仇恨而走上亡灵法师的道路的。改造者必定是取得赛尔娜的信任,才能说服她走到一起。精灵史上并没出现过亡灵魔法师,也没流传卡多雷与亡灵魔法师有瓜葛的信息。
唯一有如此能力的人,就只有拉文凯斯,精通灵魂系魔法,野心巨大,性格偏执。可拉文凯斯的弟子还生活在辉光之城,他研究灵魂魔法是得到卡多雷认可的,不然也不会成为远行者。若果他真的成为亡灵法师,根本不需要隐藏,别人不说,大祭司阿尔温就不会反对,当初就是大祭司鼓励他在灵魂魔法的道路走下去的。
而关于历届远行者的消息,是不会隐瞒历届远行者的,爱尔琳妮是已经定下的远行者,对此再了解不过了,这项规定的由来是“是非功过后人定”,以拉文凯斯的偏激性格,会关心后人的看法,跟关心死后坟头草有多高一样无聊。
之前是觉得拉文凯斯嫌疑很大,现在则排除了拉文凯斯的嫌疑,得出两个矛盾的结论,并不能解决问题,却了一条思路,改造者与拉文凯斯是一类人,为了达到目标剑走偏锋。
综合所有信息,两人推测出,历史上某一位暗夜精灵,成为了亡灵魔法师,关注着暗夜精灵的命运,计划在包容性最大的暗夜精灵中传下亡灵魔法,但又担心暗夜精灵过于依赖,才用这种方法。
至于月使突然昏迷过去,则可能是受到“主仆契约”的反噬,恶魔猎手的“灵魂视野”读取记忆过程中会造成灵魂混乱,骸骨鳄鱼已经变成了白痴,或许是“主仆契约”没有完全断绝,影响到了月使。
结论让两人忧心忡忡。
月使会不会也变成白痴
阳光下,有一轮圆月悬挂在树梢,投下皎洁的光芒,沿着金蟾溪缓缓而来。
脚步声渐近,才动身没多久的丽雅搀扶着一名老妪走来。
四人连忙行礼。
老妪将四名后辈的疲惫看在眼里,报以安慰的笑容,“在这个年龄就扛起关乎部族命运的事情,还一下子来了三件,辛苦你们了。”
年轻人们点点头,说了声“应该的”,便没了下文。
地位是大祭司的老妪不以为忤,反而一语点破年轻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骄傲,对要扛起部族的你们来说,是好事情,可我不太喜欢。趁我还活着,你们就不能多依赖一下吗”
娜萨兰带着全覆式头盔,拉克莱斯疲惫地垂着脑袋,都没有回答的意思,爱尔琳妮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对不起,姥姥,我们没能处理好。”
说完,她看向珊蒂斯,少女急于求救,未留意到几位姐姐的逃避,抱着老妪的手臂,“姥姥,月使他如果会不会死了”
老妪拍拍少女纤细的肩膀,“真是那样,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少女咬着嘴唇,扭头看向月使,语气带着恨意,“我去大陸找龙族”
老妪凑近弟子稚嫩的脸庞,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上面烙下深深痕迹,让人心痛。老妪看着一代代年轻人成长,送别一代代远行者,拉文凯斯的偏激,艾琳妮塔的自负,莲恩雪特的不甘不少人带着情绪去追求目标,他们都骄傲而坚定,旁人难以劝阻,自从在拉文凯斯身上劝说失败后,老妪就放弃了劝阻一道,转而给他们指出一条回家的路。
老妪牵起少女的手,走向小岛,“做决定之前,不妨先确认状况是不是最坏了。珊迪,你一直都太着急了。”
月使躺在草间,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珊蒂斯看到月使眼角两行刺目的泪痕,脚下一软,“他真的他的灵魂没了吗书上说”
老妪接上少女未能说出的话,“书上说,灵魂夺舍的时候,所有情感都会瞬间爆发出来,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但神色解脱。艾露恩在上就跟他一样。”
真相将少女打击得跌坐于地,双眼无神,泪水盈眶。月神殿的大祭司并不打算结束对弟子的锤炼,继续问道“灵魂夺舍需要数天才能转醒,珊迪,期间你得考虑清楚,是否接受一位新的月使,反正你们才第一次见面,换个人也没什么。如果现在就接受不了,就让艾儿将他火化。”
珊蒂斯茫然地抬起头,“他就这么没了”
“是的让他的躯体也回归月神的怀抱吧月之精华为亡灵法师所用,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别留着一名亡灵法师重现银月联盟的悲剧。”
珊蒂斯使劲摇了摇头,问道“如果是姐姐,她会怎么办”
想起万年来最有天赋的月神祭司,老妪感慨万千,艾伦妮塔影响了莲恩雪特,数百年过去了,影响力又在另一位祭司身上体现了,“艾伦妮塔从来都是目标明确,不是她预定想要的东西,即使到手了也不会留在身边,她更相信自己能够做得更好。将元素丹留下,就是其中之一。”
“我要超越姐姐”珊蒂斯站起来,昂首道“既然他的灵魂都不是从异界来的,变成了斐曼的灵魂,他的知识与智慧肯定比不上姥姥姐姐说过,只追求最强的东西,连已经拥有的都比不上,只是一种束缚天才,需要的是能量,强大的能量让天才发光发热我虽然不如姐姐,但我更不喜欢亡灵的力量反正我有卡卡”
少女并没将心底刚迸发的念头说出来,她觉得口气太大,姥姥会不喜欢。她要让巨龙匍匐在脚下,成为自己登高的阶梯,等找到姐姐那天,自己就可以骄傲地说出,带她回家看爸妈的话了。
想到这里,少女满脸欢喜,转头朝法师道“爱尔琳妮姐姐,能拜托你把他活化了吗”
远处传来法师同意的声音,珊蒂斯低下脑袋,隐藏欢颜消失的脸庞,看着让她生命充满希望的男人,祈祷道“艾露恩在上愿眼前生命尘归尘,土归土愿您指引消散的灵魂,跟随月光照耀大地愿您指引我们前行愿您给下一代祭司更大的希望”
祈祷完毕,珊蒂斯拔起一颗青草,栽到月使口中,将手按在他胸膛上,感受有力的心跳,“愿艾露恩指引你愿你重获新生”
毫无动静的月使猛地坐起,珊蒂斯一声尖叫,跌退开去,护在身边的娜萨兰猛然出手,尖锐的金属手套扣住他喉咙,鲜血渗出,远处的法师高举法杖,游侠张开弓箭,如果不是大祭司阻止,最后一根附魔箭矢已经穿透月使的心脏。
月使睁开眼睛,迎向守望者皮盔下的目光,嘴里叼着一棵草,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老妪饶有兴趣地看着月使,他有着黑色的眼睛,深邃如海,满是无奈。后者也看向新出现的老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全身上下透着衰老的气息。连两只尖耳朵,都像灼烤过的树叶,干枯、蜷缩。
老妪朝他笑道“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欧冶小心翼翼地吐出口中的东西,道“您老真厉害”
珊蒂斯转回,护在阿尔温身前,“姥姥,你能跟他对话”
“一点小技巧,年纪大了,懂的东西自然多了。不用担心,珊迪,他是装晕骗你的。”
“真的”她的表情为之大晴,又迅速转阴,“为什么”
“装晕逃跑啊我这么胖,你们肯定搬不动,一旦回去找帮手,就是我逃跑的机会”在珊蒂斯愤懑的目光中,欧冶败下阵来,实话实说,“最后那句话是真的,我觉得弄清那些事情才是我的责任,而不是拯救你们的部族。弄清我的身份,才是我想要的。我到底是谁月神使者你们都知道这个身份不纯粹了。这种情况下,我更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所以我决定离开你们。”
珊蒂斯讷讷无言,不知如何为反驳,阿尔温搂过她,继续问道“后来呢”
“她的祈祷,我都听到了”
珊蒂斯恍然,“所以你哭了”
欧冶脸抽了抽,“躺在冰上太冷了”
珊蒂斯不舍不饶,继续追问道“你现在的选择呢”
欧冶瞄了一眼眼前的铁臂,“你们赢了”
娜萨兰松开手臂,沾血的金属手套拍了拍他的脸,说了一句话。
珊蒂斯觉得这句话很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便翻译过来。
“死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