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端华的所作所为让总办外勤组众人有些意外,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乔端华基本上能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如果是细究他做错了什么,又很难说得出他真的有在他的这一生中做错了某件事,只能说他在某一次选择中选错了路,从而导致步步都错罢了,连那个选择都不是他自己主动愿意做的。
例如他成为了乔争炀的学生,例如他在帮乔争炀作恶的时候阴差阳错地爱上了陶幽镜
故而,很难说得清楚他的悲剧究竟是因什么酿造而成,只在恍惚间,乔端华就用自己的性命给这模糊的一生画了个句点,身体没有了,人格也消散了,什么东西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潇洒得悲情。
也不知道乔端华是不是故意而为之的,但是陶幽镜和花七是能够平平安安地重新在一起,一半的功劳都要算在乔端华身上,他的名字将永远跟随着这对夫夫,直到他们双双与世长辞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爱情。
有了乔端华的主动牺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个连陶幽镜自己都暂时无法解释,乔端华把自己人格中的各种本能、知识和记忆等和花七是共享了,偏偏没有共享关于乔争炀这个人的一切。
除了一些没遇到陶幽镜之前的记忆有些糊里糊涂之外, 醒来之后的花七是就没有别的不妥之处了,就好像是乔端华把生而为人的东西留给了花七是,把他在花七是的意识里看到的记忆也留给了他,让花七是毫无痕迹地接收了这一切,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花七是又恢复了记忆崩溃之前的模样,甚至以前的一些记忆模糊了很多,以至于那些国破家亡、那些颠沛流离的生活如水月镜花,看不真切,连关于小公主殷南笙的事情和情感都变得有些不一样的,花七是从那些层层束缚的过去中踏步走出来,整个人都像是擦干净灰尘的小灯泡一样变得更加明亮了,陶幽镜这么理智冷静的一个人看到他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前一刻还以为山穷水尽,下一刻就柳暗花明,王子与骑士幸运地打破虚幻的童话世界,携手走向真正幸福的hay endg,这样大喜大悲的转折实在无法不令人动容。
“我会陪你记住乔端华的,”花七是如是对陶幽镜说,“我不怪他,他也不是真正的凶手,我还要感激他送了我这份大礼,同样的,镜子,我也不怪你,如果你坚持那是你的错,那我陪你一起承担。”
陶幽镜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地对他说“好。”
纵然有些东西无法圆满,但是最爱你的人陪着你,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幸福的呢
就在花七是醒来的第二天,他目送着陶幽镜被手术车送入了无菌手术室,他身上的神农骨毒已经拖不得了,但是为了丛兰拖了一天,为了花七是又拖了一天,最终在决定手术时间的同时晕倒在众人面前,然后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
解毒的那个过程并不轻松,不是把神农泪吞下去就能搞定这么简单,狄冰巧和蒙弧两个人一起主刀,花费了一天一夜时间才把陶幽镜身体里的蛊虫一只一只地挖了出来神农骨毒,同时也是神农蛊毒。
陶幽镜在二十四小时后总算平安地被送出了手术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里,但是他这边是暂时没事了,孙璟那边的进度却是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灵安全局在抓了几百个“原罪”组织成员、忙得底朝天的情况下,还派出了一大批人员秘密封锁了许多路线,试图把掳走孙璟的罗成及颜皓截下来,可惜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而木无施这边又三番两次递请帖来邀请孙璟上门去“探讨医学难题”,真不知道一个商人给一个医者有什么话题好探讨的,林映空看着这个请帖觉得头痛不已,随即封容就拍了板,让总办外勤组的成员们去和木无施正面接触一趟,坦言告诉他孙璟失踪了。
这件事是由林映空和祝孟天两个最能说最能忽悠的人去做的,他们去见了那个黑发金瞳的男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富有魅力,不言不语就已经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林映空和祝孟天见过很多容貌出色的人,也见过很多魅力无穷的人,但是木无施放在他们中间依旧能算得上鹤立鸡群,说不上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很特殊,大概这也是一种奇异的气场吧。
对于孙璟失踪的消息,木无施表现得有些意外,从孙璟失踪到林映空和祝孟天找上木无施,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他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眉宇之间露出明显的疑惑,“是什么人绑架了孙老师”
“我们暂时还没有头绪,”林映空不动声色地道,“所以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
“嗯”木无施更加疑惑了,“林助手的意思是”
林映空一脸慎重,“孙老师的行程一向是保密的,冒昧问一句,木先生是怎么知道孙老师在j市的吗”
木无施的脾气似乎挺好的,被这么隐晦地怀疑也没什么动怒的意思,反而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和我合作的医院院长告诉我的,他说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知道我对孙先生一向十分尊崇,所以就特意跟我提了一遍。”
林映空和祝孟天对视一眼,祝孟天若有所思地问“木先生方便那位院长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从木无施手里拿到线索之后往下一查,却是再一次断掉了,因为那个医院院长的确是认识罗成,但也仅仅是一面之缘的那种认识,他是在某个医药方面的聚会上看到罗成的,具体聊了什么记不住,就记得罗成提了一句孙璟最近在j市活动,明显是那个院长被罗成下了暗示,飞快地就把消息递到木无施那边了,总办外勤组翻来覆去扒拉了好几遍,终于无奈地表示实在找不出别的线索了。
可就在这时,一封信突然寄到了灵安全局j1分部,里面有两页纸,第一页的落款是罗成,他表示暂时借用一下孙璟,并且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过段时间就还回来,希望灵安全局不要继续追查了;第二页的落款却赫然是孙璟,他用简单的话语表达了他想和罗成探究一番医学问题的想法,并且言明他现在很安全,让他们不用担心,字迹和他自己的完全对得上,留下的特定的暗号也表示他的确是没有处在危险状态,总办外勤组的成员们看着这封信,有些傻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线索也就追查不下去了,最后封容在请示了白丛丘之后,只能默认了暂时找不回孙璟这件事,不过他们不会放弃追查的,只要罗成再次冒头,他们决定会把人从罗成手里抢回来。
一个星期后,封容的伤口拆了线,愈合的情况很不错,陶幽镜也在一边接受治疗一边配合灵安全局对“原罪”组织成员的审问,十二主教中除了在逃的三先生和已经被弄疯了的丛兰之外,其余几个人均都在陶幽镜的压力下认了罪,并且把“原罪”的各种罪行逐一吐露出来,也把一些隐藏的暗手也抓住了。
至此,“原罪”这个不合法的组织被顺利连根拔除,只是主犯乔争炀以及三先生还在逃,但总办外勤组都相信只要乔争炀没死,他就一定会出来兴风作浪,到那时,就是他们将他绳之于法的机会了。
总办外勤组不能一直待在j市,“原罪”组织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之后,被他们祸害的那些无辜人士也全部送到灵安全局名下的心理治疗所,封容就准备带着自己的组员回总部了。
离开之前,封容单独和陶幽镜在半山古堡的咨询室里待了一个小时,其中前面大多数时间都是陶幽镜在对封容做心理辅导。
“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恢复得好多了,大概是危机效应更容易让你看清楚一些事情”陶幽镜道,“三个月之后过来一趟吧,总有一天你会永远不需要再和我单独呆在这个咨询室里的。”
封容淡淡地笑了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他们随意地又聊了几句,待到一个小时结束,封容准备离开的时候,陶幽镜突然叫住了他,停顿片刻后问“罗成是戮血盟的人”
封容的眉头扬了扬,但想到这些天总办外勤组一直在防备着罗成,这点事情瞒不过陶幽镜,便点了头,“对,我们怀疑他是戮血盟的高层人员,当年反联盟之战的漏网之鱼。”
陶幽镜没有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向下偏,盯着地毯上复杂的纹路,“如果你们和罗成彻底撕破脸我会帮你们的。”
封容摇头,“这次灵安全局帮你是义务,也是为了兑现对你的承诺,你没必要觉得欠我们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我迟早也会和罗成有一战的。”
陶幽镜的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封容正想问些什么,陶幽镜又道“暗儡,你还记得我的异能力属性吗”
封容道“c阶雷系,怎么了”
陶幽镜看向自己白皙的五指,有紫色的电光绕着他的骨节迸开,啪啪作响,封容忽然在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要惧怕过去,如果人们告诉你说过去的事情无可挽回,别相信他们”陶幽镜突然这般道,似乎在念着谁的名言。
封容的眉头一皱。
“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陶幽镜终于抬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迸发出令人惊异的色彩,“暗儡,你记住这句话。”
封容离开咨询室,果然在门口再次捡到林助手一只。
“部长,东西收拾好了,我们随时可以走了。”林映空站了起来,鼻子动了动,没感觉在封容身上嗅到烟味,于是就放心了。
林映空没说什么,封容也没解释,只是颔首道“好,其他人也搞定了那就现在走吧。”
“嗯。”林映空点头,一手拎起旁边的小袋子一手拉着封容就往外走了,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都等在外面,尚宫开了车停在门外,等着亲自把他们送到飞机场。
“走了么”坐在栅栏上的祝孟天跳了下来,一边把编辑给宗少贤的短信发出去,一边走向他们。
其他几个总办外勤组组员也精神奕奕地靠了过来,寒露也在他们中间,二楼的大阳台上,花七是正在挥手朝着他们告别,陶幽镜出现在他身后,没做什么动作,只是和花七是并肩一起目送他们。
半山古堡的外形恢弘又华贵,刺玫花开得鲜艳又美丽,花团锦簇地将他们簇拥在中间,他们就像是童话里最美好的一对。
王子说,骑士,你愿意陪我去拯救公主吗
骑士说,王子,我愿意陪你去拯救每一位被恶龙囚禁的公主,直到我们再也挥不动剑,骑不动马的那一天,我就会和你一起住在森林的蛋糕屋里。
王子说,好。
封容看着陶幽镜和花七是,看着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又看了看身边微笑着的恋人,于是也笑了,点头,“走吧。”
说罢,他就大步地往外踏出去,夏日绚烂的阳光扑洒下来,瞬间像是金色的外纱一样铺满了他的全身,封容眯了眯眼,和头顶的烈阳对视一瞬,脚下的步伐坚实又有力。
总有些人,会让你觉得生活不再孤单;
总有些事,会让你觉得生活不再枯燥;
总有些目标,会让你觉得必须要去努力实现;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会让你觉得你不能浪费你的生命;
总有那么一个未来,会让你奋不顾身去追寻;
总有人会在黑暗中跋涉而来,对浑浑噩噩的你说,去寻找你的生活吧,而不是单纯地在生存。
王尔德说,我不想谋生,我想生活。
童话地狱的花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