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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秀政正从远远的一边游廊走过来, 侍女们焦急地奔走,不时有停下来对他说话的。只是明智光秀还算眼尖,也就看到了那些侍女脸上的慌张这些一贯因为堀秀政的美貌而刻意驻足的侍女,这次大概是真的遇上了什么事, 以至于都慌乱到不顾表示对堀秀政的喜爱。
是出了什么事了
明智光秀才刚刚醒来,实在摸不着头脑。而且因为和三郎面貌相似的缘故,这间屋子附近的人应该都被三郎遣退了,以至于他想快点找个人来问一问都不行。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明智光秀摇了摇头,抬脚朝堀秀政那边走去。
虽然年轻,但堀秀政已经有了武将的素质。没等明智光秀走近,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立刻朝着明智光秀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来。这样充满阳光气息的笑容定格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几乎连侍女都要忘了之前的慌张, 连忙用袖子挡住泛红的双颊。
明智光秀“”
看堀秀政还能这样笑出来, 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事。
似乎感觉到了明智光秀面巾之下只能用点点点来形容的心情, 堀秀政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朝着明智光秀大步走来。虽然被众多侍女围着,但这显然不能对堀秀政造成影响别说微笑着诱哄侍女离开了, 他本身就身手甚为矫健。
“明智先生终于醒来了吗中午侍女有去给你送饭,因为发现你没醒, 差点要开门叫你起来。结果被殿下非常严肃的训了一句呢。”
明智光秀好险。
“是。因为我身体一向不好, 加上之前赶来太过疲劳, 殿下也是为我的身体着想。”虽然知道三郎不可能说出什么凶恶的话, 但明智光秀还是下意识地为三郎辩解了一句,“我看侍女似乎很慌张的模样,是有什么事吗”
“并不是什么大事。”堀秀政稍作思考,雌雄莫辨的少年脸孔上露出了有些无奈、但又透着“很有趣啊”的笑容,“殿下把厨房烧掉了。”
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
“是我想的那个烧掉的意思吗”明智光秀蹙眉发问,“殿下他去厨房”
“是的,殿下今天一大早就说要去锻刀,派人买了许多玉刚、砥石和木炭,又让人搬了喂马的石槽到厨房去。刚刚侍女因为要准备晚餐,所以前去厨房,才发现那里已经烧起来了。”
明智光秀被这种正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给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道“请带我去厨房那边看一看吧。”
“好的。”堀秀政看着明智光秀蒙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调侃道,“明智先生大概恰好能赶上救火。”
明智光秀还记得自己昨天去见三郎的时候也是红日西斜,就算他很快就睡着,并且真的睡了很久,看堀秀政并不担心的模样,他充其量也就沉沉睡了一天。
所以为什么他一睁开眼就听到三郎烧了厨房啊
他睡着的时候有错过什么吗
就算是真的要做什么,突然这么神来一笔,三郎的行动力也未免太高了
恍惚间明智光秀又有了一种头痛的错觉。他跟在堀秀政的身后,连走路都觉得头重脚轻。差不多走了一刻钟,他就看到了被人团团围住、并且正冒出黑烟的房子。其中前田利家因为身高优势,隔得远远的都能看见他那张长脸,满是黑灰不说,还呈现出十分滑稽的、似哭似笑的表情。
前田利家声嘶力竭的喊道“殿下你怎么又冲进去了啊”
明智光秀顿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滑倒。
怀着难以形容的心情,他很快也挤进了人群之中。因为忙着救火,大部分人都没在意他,在拥挤且满是汗臭的人群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明智光秀才总算挤到了前方短短几步路,已经让他汗都要流出来了。
他连忙去看眼前着火的厨房。因为扑救及时,厨房已经不见多少明火,只有在个别一些角落里才能看到微弱的火光。另一边正有人一个个扛着水桶过来,每个人都带着阵笠、绑好垂巾,哗啦啦的将水往厨房的柱子上泼。弥漫在空中的烟尘很快就变成了炙热的潮气,熏得明智光秀几乎要忍不住喉间的痒意。
大部分墙面已经被火烧成了黑色,所幸没有直接烧掉,还勉强支撑着。不多时,同样一脸黑灰的三郎从熏黑的门里窜出来,并且毫无愧意的说道“啊,果然还是失败了啊。”
明智光秀“”
曾经的多年里对三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依旧从越前赶来投奔三郎的明智光秀,总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尾张大傻瓜”。
“木炭好像大部分都烧掉了,不过玉刚和砥石还在。啊,冷却材也在灭火里起到了很大作用。石槽也还能用。”三郎扳着手指算了算经过这次意外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对着被烟扑得一脸黑的前田利家严肃道,“犬千代”
前田利家下意识的挺胸抬头“汪”
“帮忙把石槽搬出来,我找个空余的厨房再试一试。”
作为织田信长的忠犬,并在反复强调自己已经不用犬千代这个乳名的前田利家,因为三郎始终很难记住姓名的缘故,差不多已经要养成“你叫乳名我说汪”的条件反射了不过,对于这个一心崇拜三郎,甚至被录用为织田家家臣也是因为反应迅速的一声“汪”的前田利家来说,多叫两声是完全没有差别的。
他对三郎的命令,也从来都是积极执行的。因此前田利家只是站在原地懵逼了一下,就非常干脆的答应,和一向不对头的佐佐成政就像赛跑一样冲进了焦黑一片的厨房,两个人鼓劲一般,连兵士都没差遣,直接将沉重的石槽搬了出来。
因为火已经灭了,三郎也安然无恙,因此围绕在周围的人总算渐渐散去。停在原地的明智光秀几乎等不及人走光,就急忙询问道“殿下你到底是需要做什么,才要在厨房起火”
“嗯”三郎擦了擦自己黑乎乎的脸,思索一番后回答道,“我想锻刀嘛。”
“锻刀这只需要找刀匠为您打造刀剑就足够了吧”明智光秀狐疑地说道,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已经从刀剑联想到了其他什么的东西上,“还是您想要和宗三差不多的存在吗”
“没错。因为小光也见过时间溯行军了吧,我觉得既然宗三他们是专门要对付时间溯行军的存在,那么这么点人数是不够用的。”
明智光秀“您确定,是这样的方法吗”
讲道理,刀剑付丧神这种妖物,怎么看都要寻求一点阴阳道的方法。符纸啊血啊什么的都可以接受,放火烧厨房这是怎么回事
确定没被驴吗
“宗三他们说是这样做的。”三郎也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顺序不对吧”
明智光秀“”
“我把玉刚和砥石堆在石槽里,然后烧炭,但是烧了很久,玉刚和砥石都没什么变化,我去翻一翻,结果就烧起来了。”三郎看了眼不顾内装玉刚,死命逞能抬着石槽的两名织田家武将,笃定的说道,“下次要换换方式锻出来的话一起去看刀吧,小光。”
明智光秀忍了又忍,才勉强的应道“是。”
然而他还是觉得,三郎说不定被驴了
就在两人定下了这一约定并不是的时候,织田家目前资历最老,配着胁差笑面青江的武将柴田胜家终于闻讯而来。他一见三郎脸黑衣黑的模样,严肃的脸立刻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像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情,他抿着唇憋了好一会,才青着脸询问道“殿下我听闻您要锻刀”
三郎泰然自若的点头“没错”
“这种活自然有刀匠去做,不说岐阜,就是在京都也有数之不尽的刀匠,不需要您亲自去锻刀。”而且还是直接玉刚砥石扔一起谁见过这样锻刀的
他有继续说道“眼下更重要的事,是如何尽快返回岐阜。”
不过他本人出身忍者,这点小伤对他的行动力造不成阻碍,况且羽柴秀吉就算再恼火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时候杀了他。因此,除了兄弟两人,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经过一晚的沉淀,对于好不容易聘请来的铁炮高手没能杀掉信长、并且之后还可能成为自己把柄这件事,羽柴秀吉总算压下了对织田信长自金崎殿后时就高涨的怒火。
其中羽柴秀长居功至伟嗯,不仅仅是因为挑明的时机非常恰到好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出气筒,还有羽柴秀长作为旁观者看待羽柴秀吉和三郎单方面的仇恨,也就不会像秀吉一样,被一时的愤怒驱使,而难得地放任自己冲动行事虽说不管是以六角的名义去驱使忍者,还是干脆利落地列出信长的必经之路来,都显得态度果决、设想周全,但对比起羽柴秀吉一直以来隐忍低调的行事,还是可以算过于莽撞。
反观三郎,昨天的突然遇袭没有给他造成半点影响。唯一让他露出了孩子气的遗憾表情的,只有身上有着繁复花纹的披风被穿了个洞这件事。
这样毫无危机感的神色,不仅让家臣们操心不已,连身为始作俑者的羽柴秀吉都深觉挫败,几乎又要怒火上涨,只求看到三郎变脸了。
好在,这样冲动行事,只要有一次就够了。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将织田信长葬送,而不是傻乎乎地、不会造成实际伤害的针对。这一次有六角帮他背锅,以后
还要更加小心谨慎。
这样在心里劝告自己,羽柴秀吉总算是又能对着三郎露出讨好的表情。哪怕是在青天白日,这表情也完美无缺,以至于让从一开始就对他心存怀疑的竹中半兵卫,都忍不住暗自蹙眉,将疑虑压在更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