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处,地下停尸房。
炽烈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却驱散不了房间中的阴冷,冰冷的石台上,李季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他的伤口被缝合,血污被擦拭,面容经过精心调整后显得异常安详,看起来仿佛是睡着了,只有那苍白的皮肤不见丝毫活人的血色。
石台前,一个头发略有灰白,年纪约五十多岁的男子静静的站着,他眉目英俊,气质沉稳,虽然岁月流逝下,皮肤已经略显枯败,但依稀间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绝世风华。
只是此时的他表情异常淡漠,虽盯着李季的尸体,但双目中却不带丝毫情感,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也就是这时,大门打开,一位鹤发童颜,面目清卓的老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看着李季的尸体,面上有震惊,有悲戚,有愤怒,也有黯然。
这老人赫然是李季的师父,药膳科的首席,孙无妄。
石台前,孙无妄伸手,仿佛是在确认般的想要去触碰李季脸颊,他的口中还呢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昨天,昨天上午,我还为他讲解一记药膳方子的要点,怎么才一天,就,就阴阳两隔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房间内,自然清晰可闻,中年男子却仅仅是抿了抿嘴,无喜无悲,没有说话。
孙无妄的手终究是触碰到了李季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传递,终于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沉默了,直到半晌后才抬起头,神色隐含着悲戚的对着中年男子道:“李季,李季,他是个好孩子,学习刻苦,人也聪明,怎么会?怎么会?凶手是谁?到底是为什么?”
面对老人的诘问,中年男子却是不紧不慢的回头,眼神淡漠的看着对方:“聪明,你说他聪明?他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我李乾坤其他不多,就是儿子够多。”
一句话,噎的孙无妄无话可说,差点就演不下去了,却只见李乾坤微微俯身,目光紧盯着李季的尸体,道:“你就是个蠢货,不知进退,不自量力,总觉得凭那点小聪明就能算计一切,这一次,玩砸了吧?
不过,你虽然是个蠢货,但终究是我李乾坤的儿子,你可以死,我李乾坤的面子却不能丢。”
语毕,中年男子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余下身后的孙无妄脸皮微微抽搐,他早就听闻李家家主脾气古怪,却没想到古怪到这种程度。
不过,一切终究还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
另一边,药膳科,某间教室门口。
黄雪若看着手中的这本《雾兽图鉴》,又瞅着眼前这喘息的肥胖少年,眼神中有困惑又有震惊。
这本书她自然认识,因为牵扯到权限问题,唐纳德只能借阅图书馆一二两层的书籍,而这本书是她从三层找出,并亲手交给唐纳德的。
可现在,唐纳德藉由这少年将书还给了自己,显然是从侧面在验证对方的身份,那么,他带来的消息可信度已经是极高了。
可黄雪若仍旧难以置信:“你,你说的是真的?可凶杀案,这怎么可能?”
“是真是假,学姐你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毕竟,训导处的行动我们全班都看到了。”祝英俊苦笑:“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唐兄既然让我来找你,显然是你这里应该有能力帮到他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既然是凶杀案,那么,到底是谁死了?”
黄雪若稳了稳心神,偏着头微微思索,道:“这样,你帮我个忙?”
“你说。”
“你帮我去北市区警务司找我父亲,大队长黄安,你只要和他把这里的事情说一遍,他就会过来的。我现在去找我的师父,请他帮忙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市区警务司吗?”胖子微微一愣,就应道:“那好,我这就去,不过,你的师父是?”
“红岩学院副院长,顾瑀。”
就这么回了一句,黄雪若已经匆匆离开,而胖子也不管现在还是上课时间,直接对学院外跑去。
……
审讯室,一片沉默。
当那凶恶大汉小小的一个提示后,唐德就已经猜到了很多东西,他的眼前闪现出很多画面,从姚先定的挑衅,到擂台上李硕的坦白;从深夜上门,与李季处探知秘密;再到骤然听闻死讯,而他被当做凶手传讯……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仿佛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观察着这一切,并在关键时刻操弄着眼前局势。
而这一切,说白了,为的只不过是栽赃嫁祸,借刀杀人而已……
事实上,若是没有李季临死前透露的那个秘密,唐德或许连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面对的局势要比眼前还要恶劣几分。
可现在,在渡过最初的慌乱和忐忑后,唐德反而多了几分镇定和安心。
至少,他有八成把握锁定了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他真正的敌人——曾经的唐家的的药膳师,现如今的药膳科首席,孙无妄。
由此,他昨夜本想准备的试探计划都可以免了,孙无妄对他唐家的恶意已经不言而喻,而李季所言的那个秘密,其真实性更是无限拔高。
不过,明了了这一切,对唐德是有好处,却对现在的局势毫无帮助,仅仅看孙无妄这一番操作,那绝对是布局的高手,不仅谨慎,更善于因势利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雷霆万钧,绝不给他翻盘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绝对是危险到了极点。
若是想破局,仅希望训导处调查出真相,简直痴人说梦,所以,他必须要引入外援,而能够在红岩学院都说得上话,他又能够请的动的,唯有一人了。
房间中,唐德沉默无言,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眼前的情况,而长桌后的两人居然也不说话,仅仅是盯着唐德,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终于,足足十分钟的沉默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是坦白一切,争取宽大处理,还是要冥顽不灵,抗拒到底呢?”
唐德深吸了口气,抬头道:“我交代,我坦白,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此言一出,倒是令长桌后的两人莫名惊诧,最后还是那温和的声音道:“说吧,我们,听着呢。”
当即,唐德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不论是姚先定的挑衅,还是巷弄里的一战,不论是擂台上的逼问,还是最后和李季的谈话,除了那‘天大秘密’没提,他几乎没有做任何隐瞒。
当然,隐瞒也是无用,他很清楚训导处只要稍加调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你的意思是你走之前,李季还活得好好的?”冰冷声音似乎不太相信:
“没错,就是这样。”
“这么说,你在了解了一切后,去了李季宿舍,就是为了威胁他几句?你以为这话我会相信?”
“我知道你们不信,可你觉得我会傻到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宿舍楼去杀人?然后就如现在这般,杀了人后连个行踪都不隐藏,再就被你们抓起来了?”
“那有可能你们没聊到一起,冲动杀人呢?以你的实力,李季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唐德咧嘴,知道现在根本说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再说,而是道:“说多也是无意,我申请见一个人。”
“呵呵,找靠山嘛?你忘了这里是红岩学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把手伸进来的。”
唐德终于不耐这种毫无意义的嘴炮,直接道:“我要见红岩学院修煞总教官,暴猿金刚,袁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