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默转头一看,乐了,出声问道,“哀源?你在干嘛?”
只见那是一个身穿蓝色牛仔布衣裤的年轻人,头上带着一顶草帽,浑身脏兮兮的躲在一边的夹缝里,就跟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似的。
这是他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哀源,也算是他的一个死党了,比他大上一岁,之前是在河岛高中上学——知名的烂校。按理说,现在应该高中毕业,开开心心的继承家业了才对,不知道这一身脏不拉几的是在干嘛。
“能干嘛,躲我家老头啊!”哀源像只鸵鸟似的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缩了回来,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伊默靠过去一点,“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我真是被坑的要哭了!”
随着哀源的述说,伊默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高中毕业之后,他倒是悠闲了一阵子,在河岛高中的时候他就混得挺开,毕业之后门路也广,就这么开开心心的混吃等死,每天不是打台球就是打架,倒也挺开心的。他家里也算有些钱,家里开了一个小建筑公司,倒也不缺他花的。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次打架,打着打着居然打到他爸的工地上去了,这下他爸这暴脾气就上来了,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然后把他的钱全收了,勒令他上工地上去搬砖,一个月只给他开800块的工资!要知道,他在初中的时候一个月也有3000块的零花钱,他哀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倒不是没抗争过,然后被他爸一句“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给顶了回来。从此,这位哀源大少爷就过上了一个月只有800块,整天吃糠咽菜,烟屁股都要抽干净才舍得丢的劳动生活。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天天搬砖,这么热的天,砖头都烫手!搬得我要哭了都!没高级餐厅吃也就算了,玛德整天都是吃大锅菜!吃个西瓜都能吃得我眼泪滴下来!你看看我这,我这,黑成什么样了都!”哀源给伊默看自己的手和脖子,已经是晒的黝黑。以前还勉强算的上是个小白脸,现在完全成了个农民工了。
“老头说我至少还得干三个月!没法过了!真是亲爹!”哀源吐了口唾沫,“不干了!我就是去偷电瓶车也不会回去搬砖的!”
“那你就这么躲着?躲什么时候去?”伊默听他说的,也只能对他表示同情,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能把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改造成现在这副模样?可想而知。
“当然是跑路啊!我身上是没什么钱了,在等人送钱过来,我要去望海市!不在老头手下干我也能干出成绩来!”哀源哼哼唧唧的说道。
“原来你是离家出走啊!”伊默哭笑不得,“人生地不熟的跑望海去,你能干出什么来?”
“切,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干什么不比这800块赚得多?”哀源切了一声,摆了摆手,倒是充满了19岁小伙子的自信。
“要多少?干脆我给你得了!”伊默说道。
“别!免了!”哀源阻止道,“跟你是兄弟,不谈钱!特别是哥落难的时候,更不能用兄弟的钱。我小妹很快就会送钱过来,那都是以前混的一帮小弟的钱,以前哥帮他们不少,现在哥找他们要点钱心安理得。不碍事!”
见他这么说,伊默也不再坚持,陪着他蹲在地上聊聊天、吹吹牛皮。
没多一会,一个皮肤黝黑,太妹打扮的女孩紧张兮兮的向这边跑过来,叫道:“源哥,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跟我也混了好几年了,办点事这么不利索……钱呢?”哀源说道。
“在,在这里,一共4000块……”皮肤黝黑的女孩神色有些不安的把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我靠,二十几号人,就凑了个4000?人走茶凉了是不是?”哀源骂骂咧咧的伸手接了过来,将信封打开,接着一下愣住了——里面居然还有十块二十块的,甚至还有一块五块的零钱!
“这怎么回事?这么多零的?”
女孩捉着衣角纠结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们一共就凑了一千多,我怕你不够用,找我们老板预支了这个月的工钱才凑到4000的……”
哀源张了张嘴,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信封,神色有些复杂。烈火挑起了眉头,看了下自己这个死党,又看了看对面这个肤色黝黑的太妹打扮的女孩。
看他半天不说话,女孩也越来越站立不安,犹豫着开口说道:“要是不够……我,我再去借点……”
哀源回过神来,和上了信封的封口,低低的骂了一声,然后对女孩说道:“借个屁,你自己以前都要我接济,不然早就饿死了,哪里借去!跟你没关系,就是看清了那帮白眼狼——算了,不说了,好歹也凑了一千多出来!”
他提起了地上一个蛇皮袋,将装钱的信封塞到最中间,想了想,又把信封拿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了一千块,塞回了女孩的手里,“你当我傻是不是?你在那店里一个月也就两千块,全给了我,装什么大头蒜呢!自己拿着生活费!哥现在也就是落难了,等哥发达了回来再报答你,到时候想吃牛排、想吃大闸蟹,随你挑!带你吃一个月吃吐你!”
皮肤黝黑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接下了那一千块钱,说道:“源哥,我才不想吃那些,我就想吃那次的花甲粉丝和大茄子。”
哀源有些哑然,沉默了一会,自嘲似的笑道:“你还记得那顿呢……没口服的傻丫头,随你!”
重新把蛇皮袋收拾好,甩在了后背上,此时的他不像个小富二代,倒是像极了背井离乡的农民工。
他伸出手,拨了拨女孩身上那些太妹的装饰,说道:“现在不是在学校了,我们也不混社团了,这些东西你扯了吧,好好干你的工作,凭自己的手踏踏实实赚钱吃饭才是最好的!到时候找个老实人嫁了,怎么不比混社会强!”
他张开手,示意女孩看着自己,一顶草帽,一件多出磨损的劳动布制的蓝色上衣,一条膝盖出几乎要磨破的牛仔裤,脚上穿着耐磨胶底鞋,完全看不出以前混社团时的气息了。他说道:“你看,我都不弄那些了,彻彻底底的劳动阶层!”
女孩局促的笑了笑,伸手摘下了两边的耳环,放下了盘成怪模怪样的头发。
“这下顺眼多了,”哀源摸了摸她的头,弄得她头发一团糟,“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东哥,在他那我还是有点面子的!好了,走了!等哥混出人样来再回来找你!”
他又对伊默说道:“我原来的手机丢家里了,等我在望海安顿下来再联系你!”
随后,哀源挥了挥手,头上戴着草帽,背上吊儿郎当的挂着蛇皮袋,就这么洒脱的走了。至于家里会不会闹个翻天,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了望海出人头地,让他家老头好好看看他的本事!
毕竟还是叛逆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