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庞德有心承担,却不料郭嘉认定全是自己失策之过,无论庞德如何来争,他就不肯松口,并坚持要马纵横责罚。马纵横却是了解郭嘉的脾性,若不如他意,只怕他会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是闷出病来。郭嘉身体本就虚弱,前些年本是好了一些,但近来因过于操劳,又转虚弱,由其郭嘉在济水之役中还感染了风寒。马纵横知道若是他要郭嘉此时回去兖州,就算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之上,也不可能。就算用强硬的办法,郭嘉事后得知,脾性由其刚烈的他,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再有以郭嘉的智慧,但有风吹草动,他早就能够察觉,最终反而会弄巧成拙。
而马纵横调郭嘉为帐中吏,只是希望他能暂时歇息一下,而他在自己帐下左右,随时也能献计。
哪知郭嘉反而不愿意面对马纵横,坚持要在帐外,马纵横拿他倒也没办法。
“奉孝!”马纵横也不愿意再和郭嘉斗气了,忽然喊了一声。哪知外头的郭嘉迟迟却不答话。
“诶,生死无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老hu已去世有一段日子了,你要如此消沉到什么时候?而且外头风大,进来说话吧…”马纵横最后淡淡地一句,却有着无比真挚的关切。
“诶…”
终于帐外传出一声叹息。须臾,郭嘉走了进来,面容显得有些苍白憔悴。马纵横一看,不由心里一抖,忙是起身,道:“奉孝你这面色怎这般难看!?莫非你旧疾又是复发了?”
看着马纵横无比关切的表情,郭嘉不由心头揪紧,眼眶更似有泪光流转,忙是把头一低,擦了擦脸,拱手道:“主公有心了。小吏只是风寒未愈,过些日子便会好了。”
“哼!你别瞒我,你这些日子咳嗽不止,肯定是旧疾复发了。我已经派人去请来华旉,想来他不日就能到了!这些日子,你且好好歇息,休养身体,这是军令!”说到最后,马纵横更是一拍奏案,不容置疑地喝道。
“我却也想呐~!不过如今的局势,容不得我怠慢丝毫了。”郭嘉忽一叹气,默默地望向了马纵横。马纵横面色一急,郭嘉却争先而道:“你也别瞒我,田元皓是否已经出狱,并且邺城上下,也正因为此,而士气得以振奋!!”
“哼,就算如此,区区一个田元皓莫非还能翻天哉!?”马纵横一听,叱声喝道,倒有几分张狂霸道!
“呵呵,田元皓有谋定天下之能,才能不在我下,当年在界桥之中,正是他的妙计,而使袁绍得以扭转局势!此人确是有翻天的能耐!而且,袁绍竟然肯低头恳请田元皓出狱,并且重新立以军师之职,那就证明君臣两人已经冰释前嫌。那么田元皓更能毫无顾忌地施展他的计略!
再有如今田元皓临危受命,把整个袁氏存亡都扛在肩上,重压之下,无能之辈,瞬间即垮,有才之士,反能逆流而上,突破自身!
我不妨直说,如今的田元皓比当初我击败的那个田元皓要厉害十倍甚至百倍!!”只听郭嘉疾言厉色,说得马纵横连连色变。郭嘉一笑,双眸凌厉发光,转口又道:“若非如此,主公当日得知飞羽来报后,也不会急于从兖州调来兵马!”
马纵横闻言,先是双眸一瞪,露出几分诧异之色,然后不禁摇头叹道:“诶,果然瞒不过你这郭鬼才啊!”
“主公你若能事事瞒得了我,大可早早把我一刀砍了,省得要忍受我这臭脾气。”郭嘉听话,忽然开了一个玩笑,以来缓解气氛。马纵横闻言,哈哈笑了一阵,道:“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挺想要你这项上首级,好让我剥开里面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是我君主,若是想要,但管拿去。嘉绝不有所怨言!”
“好你个狂徒!竟还敢挑衅!”
马纵横怒而瞪目,两人眼神对视,这回却是一齐自然地笑了起来。
一阵后,郭嘉神色一肃,忽问道:“不知主公调来多少兵马?”
“两万!”马纵横一震色,伸出两根指头,慨然就道。哪知郭嘉一听,立刻皱眉,不假思索就道:“两万恐怕不够,还要再调来一万精锐!”
此言一出,马纵横不由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更大,喝声叫道:“郭鬼才你可知如今兖州只剩下四万部署,你再调来一万精锐,留下的岂不都是新兵!?倘若外敌入侵,就凭一万新兵如何把守兖州!!?你是疯了~!?”
“主公,你却不看眼下邺城之中尚有十万河北大军,以往其军士气低迷,并且军中的俊才悍将,投降的投降,死去的死去,因此河北军又缺乏斗志,如此兵马,纵是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自无需惧怕。但如今田元皓出狱,邺城为之振奋,说不定无需多久,田元皓便能迅速地稳住军心,并且鼓舞士气,使十万河北大军万众一心地前来与我军厮杀!!但若如此,就算主公有鬼神之勇,就凭我军当下兵力再加上两万兵马还是不够,必须还要有一万精锐,方可与河北军决一高下!”却见郭嘉双眸赫赫发光,晶亮无比。马纵横听得一脸色变,恍然间醒悟过来,急道:“听奉孝的意思,莫非这田元皓还会领河北军主动出击!?”
“如我所料无误,大概就是如此。毕竟如今河北军士气虽然得以振奋,但屡屡的战败,在一干将士兵卒心中早已有了阴影,若再死守邺城,不肯主动,这阴影难除,始终还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鼓舞士气,河北军毕竟人多势众,一旦夺得主动,士气一起,必如狂潮!主公却也想想,这十万河北军皆非弱士,其中更不乏袁氏麾下精锐,一旦奋而杀气,全不惧死,那将何等的可怕!!”
郭嘉这一席话,可把鬼神也给说得动摇了。马纵横面色愈加肃厉,眉头更是皱得紧紧,捂着下巴,呐道:“可兖州不容有失,一旦遭到来敌侵犯,后果不容设想!而且这回赌上的不但是整个兖州的存亡,还有我与你以及一干将领们的家小,郭鬼才你可有把握!?”
“把握倒也是有,不过机会倒是要人去争取的!但若不肯一搏,我军此番河北之役,却怕十有七、八会最终落败!”郭嘉眯起双眼,神色罕见地变得尤为严肃。
郭嘉却也知道,马纵横素来最为看重的就是他的家小,此乃他的逆鳞!
一旦此番有所错失,莫说马纵横会不会立刻与他翻脸,就算是他自己也无颜再去面对马纵横了!
但以眼下的局势来看,郭嘉却又不得不赌上一把,无论成功与否,恐怕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赌局!
马纵横面色一沉,默不作声,他也是在犹豫,在是否相信郭嘉与家小安危之间抉择。以马纵横对郭嘉的信任,换了平时,恐怕马纵横早就答应下来了。可这回却又不同,马纵横要赌上的赌本实在太大太大了,一旦失去,他自问自己是绝对难以承受的!
“主公,凭你鬼神之名足以威慑天下大半诸侯、恶贼,而敢侵犯兖州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其中有这胆略,并且最具威胁的人就是曹操,而曹操正在南征,与袁术作战,却不说他何时能够击败袁术。只说他为人多疑,就算得知兖州空虚,怕也会犹豫生疑。至于刘备,如今尚且不知道幽州战事如何,但此人奸诈厚黑,定会图谋幽州,若他果真得到了幽州,也需要时间来稳定局势。再看,除这两人外,南面的袁术自身难保,徐州的陶谦颇有仁义之名,且性子懦弱,大多也不会来攻取兖州。故此,嘉也不惧赌上这一场!不知主公决意如何?”
只见在郭嘉疾言厉色地分析之下,马纵横那双犹如鬼神一般的眼眸连是闪动起精光,心里胆气越壮,忽起一股豪气,如看万里河山在眼前,正等他收为囊中,不由抖数精神,大声喝道:“奉孝所言极是,我应允了!”
郭嘉一听,神色大振,立刻拱手拜谢。当夜,马纵横遂屡发调拨,迅速进行布置。
次日,在邺城大殿之中,正见两席文武坐满一堂,大殿之上,袁绍一身虎纹黑金袍,颇是凛凛生威,颇具威严。而在袁绍身旁,又特设一席,坐在上面的,赫然正是精神奕奕,笑容满脸的田丰。两席文武都朝他望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整个河北的希望,都在田丰的手中!
袁绍微微一沉色,张口便道:“如今河北的局势不容乐观,正遭两波马家贼子侵犯,其中一支由黄汉升所率,已经杀到了我河间边界。另外一支,则由那贼头马羲统领,已快杀到了广川!以眼下的局势来看,恐怕不必多久,两波马家贼子就会杀入河间,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袁绍此言一出,两席文武却都沉默起来,他们却也知道今日的主角不是他们,遂也不抢这个风头。袁绍见状,旋即把目光投向了田丰的身上。田丰面色一凝,徐徐而起,向袁绍一拜,又向堂下一干文武拜毕,正要发话。
忽然殿外响起急报,并且还有一阵颇为慌乱的动静,却是在早前袁绍特别吩咐外头的护卫,说今日的议席尤为重要,一干人等一律不得打扰。袁绍眉头一皱,心想这人不惜强行冲入也来拜见,怕是有天大的要事,遂大声叫喝,教外头来报将士入见。
不一阵后,一个灰头土脸,兵甲残破,颇为狼狈的将士赶入跪下,大哭喊起,将鞠义倒戈,阳乐城被破,袁熙不知所终的噩耗一一报说。
袁绍这不听还好,一听如遭连环霹雳,神色一连勃然剧变,由其最后听到袁熙失踪的时候,更是惨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而堂下一干文武,全都吓傻了,各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殿堂里,死寂一片,气氛压沉,只能听见一干河北文武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