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被眼前这场面给吓呆了,刚吃下的东西全都反了上来,随着我在梦里呕吐,我也吐脏了现实中的衣服。W★w★Wく 8★1 z 外婆赶忙过来,先帮我清理了衣服,后一摸我额头,表情立刻凝重起来。随后她拿出体温计给我测了一下,是低烧!要知道,上个礼拜我经历的那两次,她回想起来至今还心有余悸,自那以后,我在家里但凡是咳嗽两声,都能让她紧张半天。这回又是突然低烧,又让她再度绷紧了神经。
因为突然的呕吐,我从这个怪梦中惊醒过来。当时已经是傍晚7点,我妈下班来接我回家,看到我又开始低烧,她也开始紧张起来。随后两个人又带我去医院走了一遭,本来想找尹大夫,但是他不值夜班,没办法,只能找别的大夫给我打了一针。
这次的烧不同于上次。上一回常规的退烧针和退烧药都没有效果,但这一次倒是起效很快,打完针后在医院观察了一个小时后,我就退烧了。之后,我外婆强烈要求去找周先生把护身符要回来,我妈也没有反对。妈妈骑车子带着我回到了家,一进门我爸就埋怨她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过还是我妈的嘴快,她说:“再重要也不及这件事重要!”
我妈把我今天下午烧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提议赶快去找周先生把护身符要回来,我爸说道:“巧了,我也正要找周先生!”原来,厂里的石狮子已经找到了买主,这周六就要求给人家运过去,而这周六刚好轮到我爸当班!我妈一听,心里直起急,说道:“躲来躲去,到头来也没躲过去!二十多人的运输车队,二十分之一的机会,怎么就偏偏落到你头上?他们不会是看你老实,合起伙来欺负人吧?”
我爸冷哼了一声:“买主是一家歌舞厅老板,本来谈好是他们那边开车来拉货,后来不知道是听到了些什么,突然又改口要工厂这边负责运输。我们提出如果工厂负责运输,要加价百分之二十,对方说钱不是问题,总之一定要工厂方面负责运输。”
我妈说道:“你就这样应下来了?”
我爸说道:“这趟我不白干,厂长已经暗地里应我了,干完了这趟,等车队调度老张退下去后,下一任调度他保干!”
我妈嘲讽道:“是,前提是你得能活着回来!别多说了,赶快去找周先生!”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是不管多晚,这些事情都耽搁不得。我父母骑上自行车,带上我就出门了。
初秋,天气已然转凉。父母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乘着习习的凉风行走在月光和路灯的微光混合的光照之下。八十年代时很多生活小区里的路面都是略显崎岖的土路,我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上,每隔一段路程就被颠簸一下。
约莫二十分钟后,父母的自行车拐进一条小土路上。这条小土路漆黑一片,而且十分崎岖,黑暗之中只能听到自行车颠簸的声音,安静到甚至小石头蹦起来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自行车向里又行进了百十来米,总算看到了些许光亮,借着淡淡的光亮可以看清前面有个小胡同,往里一拐,已经无路可走,这趟崎岖的旅程总算也到了尽头。
一个孤零零的小门脸被夹在四个大花圈中间,这四个通体粉白色调的大花圈在这暗夜中分外显眼,门口放着两辆自行车,不远处还能听到两三声如梦呓般的狗叫。小门脸中透出昏暗的灯光,借着这灯光,可以隐约看清牌匾上写着四个汉字:寿衣花圈。这就是周先生工作兼生活的地方。
把自行车锁起来,走进门脸的房门,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聊天的声音,我爸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半了,这么晚的时间还有客人登门?
我爸上去敲门,没几秒钟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周先生,他依旧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头好像比上礼拜看见他的时候更加蓬乱了,眼圈红红的,好像好几晚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他看到我们,表情略显惊讶:“这么晚了,有事吗?霍,一家三口都来了呀,来,快进来。”
他把我们让进屋子。屋子空间不大,顶多三十平米。灯光很昏暗,天花板上吊着的破灯泡估计连一百瓦都没有。正对着我们的墙上靠着一个大花圈,两边是金童玉女两个纸人,货架子上杂七杂八地摆放着纸元宝,阴票等东西,这么些死人用品,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更是增添了些许诡异的气氛。
尽管我们的深夜突访让周先生有点猝不及防,但也绝对没有他屋子里坐着的另一个人带给我们的诧异程度更大!
除了没有穿白大褂外,这个人的各种特征都说明他就是尹大夫。
周先生看到我们一家三口诧异的眼神,笑了笑说道:“我想这位是谁也不用介绍了,大家早就很熟了。”
尹大夫坐在椅子上,冲我们点头微笑了一下,说道:“各位好,我叫尹顺平,和这位周海正先生是老朋友了。”
一个做死人生意,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老朋友?合理吗?不合理吗?其实仔细想想也说得过去,医院毕竟是绝大部分人生命中的最后一站。
“来,坐。”周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了一把椅子,一个小马扎过来,“不好意思,实在没有富裕的。来,孩子坐床上吧。”周先生把我让到一张床上,估计就是他平时睡觉用的。
我爸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原来你们二位早就认识?”我妈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抢救辰博时尹大夫好像特意让我把周先生找来。”
周先生一边倒水,一边笑着说:“我们二位的事情说来话长,不过你们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妈这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周先生,请问我们辰博身上一直带着的那张黄符纸,您作法作得怎么样了?”
“黄符纸?”周先生一听这个,闭上眼睛掐着指头算了两下,睁眼后说道:“还不够七七四十九啊,这不刚过十五天吗?”
我妈把我今天下午又烧的事情跟周师傅说了一遍,周先生说道:“烧有两种,一种是阴火炽盛,还有一种就是普通伤风,如果是邪门的烧,那么退烧针和退烧药根本就不会起作用,就如同辰博住院时的烧,如果普通的药物能起用,那就说明不是邪门的烧,我看你们最近神经崩得有点太紧了,其实没必要,依我看,这次烧就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周先生说完,看看旁边坐着的尹大夫,继续说道:“专业的在这儿呢,要不让他给说说。”
尹大夫站起身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我看各位不必太担心,孩子现在体温很正常。”
我妈听到他们都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一副心理矛盾,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先生似乎看出了我妈的心思,笑着说:“如果实在太担心,符纸可以现在就给你们。”
我妈说道:“可是还不够四十九天啊,这不刚十五天吗?”
周先生转身回去,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什么,一边翻一边说:“四十九天只是一个比喻性质的说法”,他翻出了那张皱皱巴巴的黄纸,继续说:“干我们这行的,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这些数字时长挂在嘴边,但说实话这些都是虚数,实际上哪有那么准?”说着,他把黄纸递给我妈:“我已经弄好了,您看背面。”
我妈接过黄纸,看了看背面,问道:“这是什么字?”
我也从床上起来,缠着我妈要看那纸上到底写了啥。只见黄纸背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符号,这个符号由上下两个汉字组成:上面一个品字,下面是一个淼字。
周先生解释道:“你们看,癌字,一个病字旁,里面是三口为品,下面一个山,这就是三口吞山,说白了,三张嘴都吞不下一座山,要被活活噎死。五行中土气太旺,所以要用强水来反侮,所以我就画了一个三口吞三水,噎着了可以用水来化。”
我爸疑惑地问道:“就这样吗?”他原本对周先生还算比较信任,但听了这个解释,也忍不住泛起疑虑,我妈就更不用说了。
周先生笑笑说:“呵呵,不是有句话叫大道至简吗?您别看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上面可是有我排布的气场。还有一点很重要,防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我的修为远远不及我师傅,我作法的符咒每一个月就需要补充一次能量,所以这张符咒每个月我都得拿走一次。”
好么,看来今后我们家就算和这个周师傅贴上了,难不成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三十岁,每个月都要带着水果点心上一次门吗?再有一点,三十年,到那时候老周你是不是还健在都是个问题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如今还有一件要紧事。
我爸说道:“我们厂石狮子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今天是周三,这周六的时候我们厂门口的两只石头狮子要出货,那天刚好是我当班,我怕。。。”
周先生听了这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问我爸:“非你不可吗?”
我爸点点头,说道:“干完这趟我还能升官。所以,还请先生您。。。”
周先生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眉头紧锁,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踱步,把一串纸元宝蹭到了地上也不去捡起,本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抽,但估计是看到屋里全是纸制品,又放了回去。
我爸看到周先生一下子变成这样,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问道:“周先生莫非是有什么难处?事成之后,我保证。。。”
周先生挥起一只手,说道:“打住!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又开始继续踱步,还不住地跟尹大夫交换着眼色。
尹大夫站起来,说道:“好晚了,我看你们还有事,我就不便多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周先生赶忙跑到尹大夫面前一把拦住,说道:“别走,你可不能走!这事儿你也有份!”
尹大夫一看推脱不掉,叹了口气说道:“唉,早知道就不掺和了!”
看着他们的种种表现,我们一家人都感觉一头雾水。
小小的屋子里沉默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破灯泡散出幽暗的灯光,把周围那些纸人,纸马,纸元宝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黑影映在地上,气氛尴尬而紧张。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尹大夫才缓缓地说道:“要不,告诉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