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祁让卫兵队长罗宾集合民众。
在小镇的东南有一块宽广的空地,就在高林大厅的下方。那是平日里孩子玩耍的地方,也是整个小镇唯一一所学校的广场,告示牌也在那里。
当然所谓学校只有一位老学者,里面的孩子都是镇比较富有的人家的孩子。
比如说屠夫家的孩子,卫兵队长家的孩子,石匠家的孩子,酒馆老板的孩子等等,一共才十几个学生。
早晨和下午太阳刚刚落山时都是人精神比较集中的时候,所以林祁记得在前世很多孩子都被迫把这两断宝贵的时间献给书本,其中的道理大概就是如此。
所以他当然也要挑人们注意力集中的时间段来进行演讲。
昨天晚上他还紧张来着,但真到去广场的路上他反而不紧张了,反正心里想着我脸皮厚我怕谁,一切心魔都迎刃而解。
鲁迅先生说过:世界是属于八零后的,也是属于九零后的,但最终都是脸皮厚的。
没错,脸皮厚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林祁十分确信。这么说来他简直就是大学问家兼大艺术家,他都差点被自己的学问和艺术造诣折服。
不过让他很不满的是他昨晚明明下令让卫兵和军队都来维持秩序,毕竟到时候有两千多镇民,维护现场秩序很麻烦。
可结果是罗宾带着他的卫兵一个不差的来了,但他的首席骑士卢克却没有,只是派出一队十几人的士兵过来!
虽然他没有明说要多少人,但领主亲自下令而命令就是传达给他的,作为首席骑士肯定有责任监督完成。这说明他根本没有把领主的命令放在眼里,或者他对领主不服,林祁皱起眉头,这是个问题。
“你觉得卢克怎么样?”林祁一边走一边问他身边的侍卫利斯塔,他们后面还远远跟着其他几个卫兵,总管和罗宾已经去布置现场维护秩序去了。
利斯塔一愣,为难的道:“罗宾大人教过我们不能擅自谈论其他大人”
“没事,这只有我们听得见,我也不说出去,你说来听听,说实话。”林祁进一步追问。
利斯塔还在犹豫。
“我可是领主,你听领主的还是听卫兵队长的。”
年轻的侍卫无奈的道:“当然是大人您,领地内的一切都属于您”
“我只是只是不好说,卢克大人和罗宾大人关系一直不好,因为卢克大人总是放纵他的士兵,而罗宾大人负责维护城镇的秩序,所以经常会有避不开的冲突”
林祁大概明白了一些,卫兵队长罗宾虽然年轻,但看起来确实是那种一板一眼,十分遵循规矩的人。
“那如果有冲突一般到最后怎么解决?”
“大多数时候都是罗宾大人无奈忍让。卢克大人是首席骑士,他实力强大而且有那么多士兵,即使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办法。
去年冬天有三个猎人被怀疑偷猎,但他们坚称自己没有进入领主的猎园,本来他们应该得到公平的审判,弄清楚到底有没有进入领主猎园才会被定罪,可卢克大人当场杀了他们为此罗宾大人和他吵了起来,差点动手。”
林祁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偷猎?”
“谁知道呢。”利斯塔无奈摊手,“反正被怀疑的人都死了,也没有必要浪费人手追查真相。”
“卢克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利斯塔思索了一会儿道:“很高傲,很不约束自己。”
林祁点点头没说话。
很快他们已经到达广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泥泞广场上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从最近处被卫兵包围的木台,一直到远处广场下方的村落间。
两千多人是个什么概念呢,在前世大概就是一个市级完全中学的全部师生总和,所以对于生活在中国的林祁来说大场面似乎早就看惯了。
但更多时候他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一样,都只是站在人群中的一员,却从未像今天。
他将站在最上面,接受所有人的瞩目,并且决定他们的命运。
“我们走吧。”林祁对身边紧张的利斯塔道。
黑荆棘家族非常特别,她们把持黑水河南岸一代,一共掌控黑水河岸边三个古老的城堡。
从东向西分别是:雾月堡,霜月堡,阴月堡,是歌瑞斯领举足轻重的家族。
但这些都不是特别之处,特别在于黑荆棘家族都是由女人掌控,虽然黑荆棘家的女人没有职务,没有王国任命书,只是单纯的贵族。
在别的家族或者贵族那里,女人必须嫁到男人的家族,然后成为他们的一员,替他们生下后代。
但在黑荆棘这个古老的家族,则是男人“嫁入”她们的家族,为她们留下种子。
虽然任命书会象征性的颁发給没一任黑荆棘家主的丈夫,因为根据“神圣传统,诸神训诫”女子不可成为“大人”,但实际上所有的权力却都在黑荆棘家主和她的姐们手中,她们的丈夫只是摆设品。
而到了如今,黑荆棘这个古老的家族已经延续超过五百年。
现在黑荆棘的家主是玛娅黑荆棘掌控着雾月堡。
她的姐姐玛琳黑荆棘则掌控着霜月堡。
最小的妹妹玛丽黑荆棘掌控着阴月堡。
霜月堡就在高林领对岸,只隔着一条黑水河。
玛琳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她打扮得体,衣着华贵,一头棕黑色的波浪卷发随意披在肩后,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
她端着半透明的酒杯,透过城堡的窗户看着河对岸的点点灯火,啧啧咂嘴:“恐惧,绝望,即使隔着两百尺的黑水河我也能感受到。”
她的丈夫是个白净瘦弱的中年男子,显然比她更加年轻,他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坐在餐桌前吃东西。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丈夫抬起头:“我说了也没用,所以还是不说了。”
“你除了看书连几句讨好我的话都不会说吗?”玛琳不满的道,黑荆棘家的男人都只是摆设,但他的丈夫明显摆设过头了,木头装饰都比这好。
丈夫依旧不说话,默默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他瘦弱的身体他让他的影子显得更加孤独。
玛琳回过头不看他,自言自语:“我一开始就是想让他们害怕,一旦恐惧就无法思考,无法思考就会愚昧,我听说对面的领主甚至已经开始强征赋税,想要组建一支能够跟我抗衡的军队,愚蠢至极!
只要再拖一段时间,我看他那些饿得拿不动武器的人还能用什么抵抗我。高林镇可是欧林,基山,歌瑞斯三大领地的交界处,留给那些没脑子的庸才实在太浪费了!一旦有机会我一定把它夺过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瘦弱的丈夫一边吃东西一边淡淡的道:“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马琳不在意的道。
“那也是独裁者的胜利,对于人民来说他们只希望能安居乐业。”
“你!”马琳不满的回头,她有些愤怒:“你一定要跟我唱反?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讨好一个掌权者是吗。”
丈夫没回答,只是默默喝了一口果汁,然后慢慢用餐巾擦嘴。
马琳对丈夫的态度非常不满,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下令道:“侍卫!准备马车,我今天晚要在外面过夜!”
丈夫面无表情的嘴角抽了抽,双手将餐巾揉成一团,但依旧没有开口。
留给他的只有急促离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