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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章:砥砺前行

    弘治皇帝乃是萧敬看着长大的。

    所以任萧敬想破了天,怕也无法想象,一辈子循规蹈矩的陛下,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萧敬此时,却有点懵了。

    陛下如此心平气和的询问自己,是否为他分忧。

    根据萧敬多年的经验,却突然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

    他斟酌再三,期期艾艾的想说什么“陛下……”

    “陛下……”

    外头,却有宦官来了“方都尉入宫求见。”

    方继藩……

    萧敬一愣,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微笑“叫进来吧。”

    方继藩是心急火燎的赶来的,日子没法过了,许多人都围了《球经》期刊,在西山,许多人都要朱大寿的球评。

    这等事,只要有人煽风点火,便连方继藩都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匆匆入宫,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到了奉天殿,方继藩拜下“儿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见了方继藩,微笑颔首“方卿家,怎么此时入宫来了呢?”

    方继藩苦笑道“陛下,儿臣是来……恳请朱大寿,写一封球评,以解燃眉之急的。”

    朱大寿……

    萧敬下巴都要掉下来。

    方继藩找朱大寿,找到了陛下这里?

    他看了一眼弘治皇帝。

    可他失望了。

    陛下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却是哂然道“噢,这个……有稿酬的吗?”

    “……”方继藩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陛下的下限。

    脸呢?

    有我方继藩这样的女婿,就没有使陛下的道德水平提高那么一点?

    陛下,您这是拉低了老方家亲朋好友的道德水平啊。

    方继藩脸抽了抽,努力的挤出笑容“有。”

    弘治皇帝的手指头,磕了磕御案“几何?”

    方继藩道“三百两一千字。”

    弘治皇帝微笑“不如这样,朕命朱大寿,也开办一个球经,专门请朱大寿先生撰文写球评,方卿家,你说,到时这两家球经,哪一家好呢?”

    方继藩心沉到了谷底“八百两银子一千字!”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少是少了一些,既如此,那么朕就赐一份球评你吧。”

    他倒不迟疑,竟是自御案的最底座,抽出了一沓厚厚的纸来。

    萧敬的瞳孔不断的收缩。

    他……震惊了。

    就算是一个傻瓜。

    萧敬也大抵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一拍脑壳“陛下,奴婢明白了,朱大寿就是陛下,陛下就是朱大寿,陛下……”

    萧敬的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恨不得当殿撞死在这里。

    日子没法活了啊。

    难怪说近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呢,现在这么一解释,真相大白。

    啪嗒……萧敬二话不说,拜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彻底的怂了。

    弘治皇帝没理他,却是自他的一沓纸中,抽出几张“这里,有一千三百字,先拿去发了吧。朕这里,还有一万七千字,当然,也不必急,只是一些,球员的分析,以及对于战术的讨论,你这‘球经’反正也不急着一次性发出去,我们细水长流。”

    “………”方继藩懵了。

    乖乖的上前,接过了几页纸,打开,这密密麻麻的字,数的脑壳疼,每一个,都是银子啊。你大爷,我方继藩赚点银子容易吗?天哪,这都是一砖一瓦,卖房和球彩的血汗钱啊。

    方继藩忍着心里的无言,乖乖将球评收了“陛下请放心,儿臣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这银子明日就奉上。”

    “不是银子,这是稿酬,朕不喜欢你老是谈钱,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真一身铜臭。除此之外,这银子不是给朕,是给朱大寿的,你牢记了。”

    此事,自然该秘而不宣。

    岂可让人知道。

    方继藩苦笑“陛下真是清高啊,儿臣聆听陛下教诲,宛如春风拂面,陛下说的是,儿臣最讨厌的,也是那等满身铜臭之人,儿臣在这世上,最重的就是忠心,其次还是忠心,最后也还是忠心。儿臣……”

    弘治皇帝脸拉下来“去吧,赶紧印制,不要耽误了。”

    方继藩揣着那几页纸,心里很复杂,想说什么,最后心里叹口气,算了,还是不说了,总不能说,其实这一次自己打算是两千两一千字来求稿的吧,《球经》毕竟只是小头,可一旦有了‘朱大寿’带出了巨大的人气,未来可以衍生出来的生意,却是无穷,八百两银子一千字,嘿嘿……

    …………

    方继藩一走,萧敬就磕头如捣蒜。

    顿时,头破血流。

    可萧敬一点都不在乎,不断磕头。

    “奴婢不是人哪,奴婢竟不知……”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够了,朕对厂卫,真的越来越失望了。”

    他的面上,难掩寂寞之情。

    这不是萧敬的问题。

    问题出在厂卫上头。

    堂堂东厂督主,居然两眼一抹黑,你萧敬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这……”萧敬小心翼翼的看着弘治皇帝“陛下,这……这……”

    弘治皇帝淡淡的道“朕一直在想,这么些年来,厂卫弊病重重,可要整顿,却又不知如何着手。”

    “……”

    萧敬哭了“奴婢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国家重器,要的就是功劳,这侦缉四方的厂卫,难道只凭苦劳吗?”弘治皇帝若有所思。

    萧敬不敢接茬了,只瑟瑟发抖。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这是你的造化啊,倘若方继藩是宦官,哪里轮得到你在此督掌厂卫。”

    “……”萧敬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弘治皇帝,却似是心事重重起来。

    厂卫是天子的爪牙和鹰犬,这是直属的力量,完全代表了天子的意志,若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将来……可是大麻烦。

    只是……弘治皇帝对萧敬,又难以割舍,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忠仆。

    再者说了,不让萧敬来掌握厂卫,那么,谁合适呢?

    除了方继藩几乎没有任何人选。

    弘治皇帝叹口气,觉得有些可惜了,若是方继藩可以分成几个,其中一个入宫,也不失为一件畅快的事。

    可随即一想,朕怎么可以这样想自己的女婿,太对不住秀荣了。

    随即,排除杂念,便想到了那无数人想求自己球评的激动人心场面,弘治皇帝忍不住一挑眉,心里暗暗得意,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

    数万的劳工,冒着风雪,继续修筑着道路,路基终于合拢了。

    其中一个生员,在‘求索’之中,发表了一篇土木工程的勘测法,这道路的勘测,是极重要的事,这生员本就天资聪明,否则也不可能年轻轻中了秀才,此后,进入工程学院学习,新城开工之后,又常年在工地上实践。

    再加上《求索》期刊的出现,使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开始苦思冥想着论文的事,根据平时的理论以及实践,他提出了导线点和水准点的三角点的概念,这为地形的勘测了一个理论的基础。

    这篇论文,很快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这个基础之上,勘测的理论开始慢慢成型,许多理论,虽还很粗糙,甚至……幼稚,更多的是,前人实践中的理论总结。

    可如此一来,测绘水平的提高,也该分段施工,了可能。

    数万人,十几个工程队,在经过反复的试验之后,开始尝试着同时施工。

    在大雪之中,常威背着简陋的水准仪器,走遍了整个路段。

    接着,做下标记,反复的在图纸上,修改方案。

    这些工程队,哪怕只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就可能产生偏差,而有的偏差,可能使工程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些工程学院的生员们,就仿佛一群孩子,方继藩给了他们数不尽的银子,任他们在一张白纸上挥墨,前人虽然给了他们大量的土木经验,可这些零零散散,毫无章法的经验,从没有去总结过。

    现在,凭着这许多浩大工程的开始,他们开始一次次的进行总结,并且在此基础上,花样翻新。

    最终,路基基本完成。

    在数万人的努力之下,他们冒着风雪,冒着寒冬,踩在泥泞里,一条宽敞的道路,自那新城,一直延伸到了定兴县。

    接下来,便是快速的铺上水泥,地面找平,以及铺上沥青了。

    这一道道的工序,繁琐,却是井井有条。

    过年了。

    可守在工棚里,常威看着外头漫天的大雪,缩着脖子,这等临时的棚屋,总是防不住风雪,以至于,不得不裹着厚厚的大衣,哪怕是睡觉,都不敢脱下。

    热水过了片刻,就会凉,所以,许多工地上的人,只好喝酒,酒水入口冰凉,可进了肚子,却一下子火热起来,浑身才能带来暖意。

    一盏油灯点起,五六个生员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常威一道,盯着桌上的图纸,有人提出问题,有人尝试着解答,而外头呼呼的北风,却在嚎叫着,令人毛骨悚然。

    ………………

    困了,睡觉,大家也早点睡,细水长流,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