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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有良心的人

    于是,方继藩寻了一个黄道吉日。

    这宅里爆竹噼啪作响。

    方继藩沐浴更衣,举行了收弟子的大礼。

    二十二个孩子,跪在了堂下,方继藩则高高坐在椅,喝了口茶。

    徒弟越多,方继藩越觉得自己应当矜持,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众弟子行了礼。

    接着,送了束脩之礼。

    这些束脩之礼,都是朱厚照和各家托人送来的。

    方继藩一直觉得,社会需要进步,哪怕是折现,送点铜钱,或是金银,都送点腊肉要好。

    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他看着下头一个个淳朴天真的孩子,不禁感慨,想当初,我也如他们一般的纯洁啊,没想到,这才几年,自己已不是孩子了。

    方继藩咳嗽一声“入了我门,自此之后,便需好好学习,要如为师……啊,不,如你们的大师兄一般,好好读书,规规矩矩,为师说什么,是什么,都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呀?”那徐鹏举一脸发懵。

    “……”方继藩生出了一丝杀鸡儆猴的念头。

    “不许问为什么!”方继藩厉声道。

    徐鹏举一脸迷糊“为什么不许问。”

    朱载墨厉声道“徐鹏举,你住口。”

    徐鹏举似乎是害怕朱载墨的,便忙噤声,可心里还在想……为什么啊。

    孩子们在嬷嬷的指导之下,行了弟子礼,双手抱着,作揖。

    这礼,便算是成了。

    方继藩起身,看着众童子“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们的恩师了,你们的师兄,也有不少,有欧阳师兄,有刘师兄,还有唐师兄和王师兄……”

    方继藩顿了顿,而后道“等等等等人。总而言之,既入我门,这师门第一个规矩,是事师如父,为师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心里,肯定会有所抵触,可不要紧,慢慢来,为师会慢慢教化你们。这其次,我方继藩,便希望你们能如你们师兄们一样,做一个好人,诚如为师一般,须知忠义,知礼仪,知廉耻!”

    “好了,其他的没什么再说的了。”方继藩摇摇头。

    跟一群小屁孩子装逼,简直是拿着大炮打蚊子,实是无趣。

    摇摇头,走了。

    挣钱要紧啊。

    出了庭院,方继藩预备要走,他牵了马,正待要翻身去,迎面,便见人道“方贤侄。”

    方继藩抬头。

    便见张懋快步行来。

    方继藩朝他笑吟吟道“张世伯,今日竟没有去祭祀?”

    张懋只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来来来,有话和你说。”

    方继藩颔首,乖乖的牵马步行。

    张懋叹了口气道“有一件事,老夫是不吐不快啊,思来想去,还是得来找你,我家老二你是晓得的,虽不及张信有成,在骁骑营里,也算是弓马娴熟,为人本分了。他这么个儿子,张子贤,你是见过的吧。”

    方继藩汗颜“我徒弟。”

    “是了,张信那家伙,老夫真恨不得打断他的腿啊,他怎么这么大胆,敢将那孩子抱来了,可是呢,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老夫能奈何呢?”

    他唏嘘不已“其实,许多人并不是……当真不愿让孩子来随你读书,而是……他们还是孩子啊……罢了,罢了,不说这些。老夫的意思是,这张子贤,已经给你行了师礼了吧。”

    方继藩颔首“没错。”

    张懋拍了拍方继藩的肩“可有一件事,老夫没琢磨透,横竖睡不踏实,老夫说了,你别嫌老夫脸皮厚。”

    “哪里,哪里,诸叔伯之,张世伯的脸皮最薄的了。”

    张懋哈哈大笑,摇头“这是当然,要不然,陛下为何只信老夫呢,这祭祀,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的。”

    方继藩很认同。

    因为这是实话。

    主祭南京孝陵的乃是魏国公,魏国公的地位,自不必言。而主祭这京师诸陵的,是张懋,别人可能认为,祭祀而已,不算什么,可在这个时代,祭祀其实是最紧要的事,两千年前,便有一句话,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也是说,一个国家最紧要的事,是祭祀先祖和打仗了,打仗关系到的乃是国家的存亡,祭祀,关乎着的是纲纪礼法,以及政权的正统。

    华夏的先祖们,所奉行的乃是祖先的崇拜,他们绝大多数人,不信鬼神,倘若当真有鬼神,那么这鬼神,也定当是自己先祖的英灵,这世在没有什么事,祖宗更为紧要了。

    方继藩佩服的道“张世伯,我历来很钦佩你,能受陛下如此信重,且陛下何等的圣明,慧眼识珠,可见世伯之德,足以令人钦佩。”

    张懋哈哈大笑“小子,你的嘴巴,还真是伶俐,好,老夫实话实说了……听说你给欧阳志他们在新城,各自置了五亩地。”

    “有这事。”方继藩点头。

    张懋道“这对了,他们是你弟子对不对,因为是弟子,你给他们置了五亩地,张子贤那孩子,岂不也是你弟子,这地……”

    方继藩“……”

    城里套路深啊。

    方继藩唉声叹息“实不相瞒,我穷……”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不说了……”张懋面羞红。

    转身要走。

    方继藩觉得自己良心难安“且慢着。”

    张懋迟疑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正色道“给了!可是,万万不可和人说,不是五亩地。”

    难得大方一回,虽然又少了十万分之一的地,令方继藩稍稍心里有点儿疼,可毕竟,方继藩是个讲良心的人。

    张懋眉毛一挑“好,好,好,真不枉当初想揍……不,当初心疼你啊。”

    方继藩心里却想,这张懋是最要脸面的,今日却跑来向自己要地,莫不是,英国公家……如此拮据?

    不过细细想来,当初的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砸锅卖铁,也没多少资产,世袭的贵族们,表面风光,可实际,收益却只有这么多,可排场却不能小,不能被人看轻,因而,花钱如流水。

    方继藩便道“世伯,想挣银子吗?”

    张懋眯着眼“犯王法的事儿我不做。”

    方继藩摇摇头“不不不,光明正大的挣银子,得请你帮忙。”

    张懋沉默了很久“你说说看。”

    方继藩道“近来……京里被水淹了,地价又暴跌了,是吗?”

    “是呀。”张懋皱眉,他欲哭无泪,张家在京里宅邸不少。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帮侄儿去收,这事儿,侄儿不能出面,得你去,不过得悄悄的进行,一定要保守秘密,我设置一个最高价,世伯反正除了祭祀之外,也是闲着,能收多少……是多少……”

    张懋诧异的道“那京师的地,现在可是越发的一钱不值了啊,世侄,你要想清楚,来来来,我来和你讲一讲这房市……”

    张懋俨然成了房市的专家。

    事实,随着新城的出现,现在京里有很多楼市的专家,人人都能说一通什么地段啊、学区啊、城建哪、道路啊什么的。

    人哪,都是被逼出来的。

    从前没人关注这个。

    可现在……但凡是商贾、武大臣、勋贵凑在一起,都在研究这个。

    张懋跟着一群人,也凑了热闹,他抿抿嘴“京师现在俨然已是旧城,无数的官员和富户们一般来新城,里头,有多少人还肯置业呢?人口一旦流失……对了,还有学堂……”

    说到一半,他脸色怪异起来。

    眼前这个方继藩,不是他娘的罪魁祸首吗?

    他古怪的看着方继藩“不说了,班门弄斧,老夫不如回去揍张信那狗一般的东西去。”

    他顿了顿“你拜托的事,好办,京师里,还有我老张家熟的?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哪一处有一块石头,那一条巷子里住着什么人,可是,你要京师的地做什么啊?”

    方继藩努力的想了想“救济天下百姓!”

    “……”张懋一脸不理解,不过他隐隐觉得,方继藩又开始在磨刀霍霍,天知道这一次,这砍刀是剁在谁的头了。

    看着张懋狐疑的样子。

    方继藩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泪来。

    泪水自他的眼角滑出来。

    一见方继藩笑,张懋也呵呵的笑起来。

    可方继藩心里却想。

    别人以为我方继藩是开玩笑。

    以为我方继藩是剥皮抽筋,不择手段。

    可是……谁知道……我方继藩心里念着的,不过是无数人的一顿温饱而已。

    所以方继藩大笑,好似玩笑一般,可这眼泪,却是货真价值。这不是笑出泪来,而是笑带泪。

    “此事,你放心便是,老夫无论如何,都帮贤侄这个忙的。”

    方继藩点了点头“有劳了。”

    他随即翻身马,向张懋告辞。

    张懋不禁道“世侄哪里去?”

    方继藩丢下一句话“卖房!”

    张懋看着方继藩马,绝尘而去。

    忍不住摇摇头。

    这个孩子……

    有些说不清……

    他方才的笑,竟好似隐含着什么。

    哎……

    张懋叹了口气。

    ………………

    感谢新的盟主“渔夫囖”同学,有时写书写累了,看着一个个盟主的读者名,老虎很欣慰,在老虎眼里,诸位老板们犹如添香红袖一般,总能令老虎码字时,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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