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八章心惊肉跳
目睹着这一幕人间惨剧,耳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和叫骂声,秀才出身的王略心如刀割——这不是天灾,完全是一场人祸!
“这帮天杀的鞑子兵!都该死!”
他恨恨骂道。
骂完,他一脸焦急地又回头望向了码头方向——也不知道万寿祺怎样了,究竟与顾先生和王师接上头没有?
虽说万寿祺走了也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王略却感觉象熬过了半辈子。
真所谓度日如年!
眼下,城外都已是这般光景,他十分担心,城里的乱兵会不会随时彻底的疯狂起来。
要知道,现在已是各处都有乱兵在行劫纵火,就连米粮商会的所在地,也在傍晚时分被一群乱兵袭扰。
幸而,他们安排了一队当地的漕丁保护,商会的程老爷又舍得花银子,一场乱斗之后,留下十几具尸体和满地的鲜血,这才总算没把程老爷和他的家眷都当“肥猪”给捆了去。
但是,有武装保护的地方并不多,本地壮班的力量是相当有限的,只能保护一些重要的地方。
许多街坊靠着壮丁队和街闸才堵住了乱兵,扑灭了零星的纵火,但是也有不少地方正被乱兵祸害:杀人、**、抢劫……
一些地方的火势甚至来不及扑救,蔓延而起的大火烧垮了数十户人家。
在极度的煎熬中,王略频频回首张望,他把小厮阿全留在了铺子里——等客人到齐,这个机灵的小子便立马会来叫他。
眼下,在他的家里,米粮商会的几乎所有会董,以及其他各行会的头头脑脑都在赶来。
自傍晚商会遇险,这些头面人物惊慌失措,会首程老爷便带着一些人迫不及待地找王略,要他尽快拿个主意。
王略心里自然比谁都清楚,只要万寿祺不出意外,王师将领拿到自己的密信,大军进城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是以,借机将这帮人集中起来,正合他的心意。
他思忖着,这样一来,到时候便能第一时间集中发号施令,于是,他便索性撺掇程老爷,要他通知所有之前参加密议的大佬,速速前来城外会商大计……
“老爷!”
正想心事呢,不远处阿全的声音传来,“老爷,客人都来齐了,催您回去呢……”
“知道了。”
王略赶紧向身边的小头目嘀咕了几句,便拔脚而去。
然而,当回到自家押房,真的直面众人焦急目光的时候,王略有些尴尬了。
“王老爷,天兵到底联络上没有?”
有人忍不住问道,“照此情势,大火随时都会烧起来,再不动手……恐怕来不及啦。”
“是呀,天兵再不来可就晚啦,咱们的阖家老小,可还都在城里呢!”
有人一脸苦相地附和道。
“依我说,要不咱们自己动手?”
一听提到家眷,有人再也憋不住了,一拍桌子嚷道,“反正早晚是个死,不如干脆放手一搏!”
“这……”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咱们的人……手中的家伙也实在太寒碜……”
一时间,押房内七张八嘴,纷乱起来。
见此情形,王略坐不住了。
看情形,众人一个个提心吊胆,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在万寿祺回来前,他也不知道王师会从何时开始进攻,当然也拿不出个妥全之策,这多少让他有些失面。
“各位老爷再等等,天兵今晚定会上岸,”
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只要进攻开始,这帮鞑子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可……都火烧眉毛了呀……”
很明显,对于王略的说辞,在场众人不太满意。
倒是会首程老爷还有些章法,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王师坐镇,光凭本地丁壮想要起事,只不过是白白让年轻小伙们填了沟壑。
这个时候,必须镇静——再难熬也得熬哪!
“各位稍安,”
他放下手中茶盏,看了看王略,干咳了一声,道,“王老爷不是说了吗,天兵今晚一定会到,左不过这一两个时辰了。”
“当然,眼下咱们也不能干坐着,有些事,得速速安排了。”
他一面安慰大伙,一面派人出去联络各处的壮丁队和本地漕兵,要他们“严守防地”、“保境安民”,事后必定“重重酬谢”。
此外,他又命人去请几位最靠得住的壮班头目。
程老爷的目的很简单,这种乱纷纷的局面,千万不能让众人失了方寸。
打发了使者去了,程老爷却把王略独自叫到一旁,低声问他王师军中可真有熟人?
王略在这个时候可不敢再隐瞒什么,便明言,他的老板蒋先生已在王师军中。
“如此说来,王老爷并非米铺东家?”
乔老爷的眼中流露出疑虑的目光,“这位蒋先生……”
“实不相瞒,在下的东家蒋先生,实乃江南大儒……”
王略看到程老爷并没有放下心来的意思,只好凑近了,耳语道,“大儒顾忠清。”
“哦?”
程老爷抬头,两眼一亮,奇到,“顾……大人?果真?”
作为一方巨商,江湖上的事,他自然略知一二,顾炎武其人其事,尤其是沦陷后他与各地起事武装之间的一些事,坊间传闻早非一天两天了。
“再无虚言!”
事到如今,王略也不怕暴露了,他抬手指了指西边,又补充道,“昨晚开始,顾先生便在那边军中了……老爷不必多虑。”
听到这里,程老爷脸色一下松快了。
他久居扬州,虽然早听说过这伙“明贼”之名,但是对他们的行事做派缺少直观了解,又面临破城这样的兵危之事,一个应对不妥,便是奇祸立至!
还好,今日有王略这么个人在,又有顾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在外调停,程老爷觉得多少有些依靠了……
“老爷……”
正说着,门外阿全奔了进来,给王略打了个手势。
王略回头一看,随即心头一颤——这个万年少,终于回来了?
……
“来了!天兵来了!”
当王略带领杨远走进押房的时候,兴奋得都有些手舞足蹈了,“用不到天亮,这扬州城就又是大明的天下了!”
当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威风凛凛地站在面前的时候,各行会的众大佬们原本呆滞愁闷的面孔顿时都舒展开来。
眼下,见到王师真的来人了,他们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原本房中凝重的气氛立马有些活跃起来了。
看来,这个王掌柜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这心惊肉跳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大家的身家性命多半也能保住了。
伙计们端来的茶水和点心,原来放在桌上一直无人问津,这会却忽然围满了人,还有人在小声呵斥自己的仆人“没眼力见”,不知道加换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