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娃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块焦黑的土地,被雷劫的爆炸声震晕之后的后遗症还在,晕眩始终统治着她的身体。
“凰哥,凰哥,是你吗?你说话。”跪坐在枯木桩面前,连娃的眼泪纷纷滴落,声音嘶哑地呼喊。她不敢上前碰触那截枯木桩,生怕在她手中崩碎。
枯木桩的眼仁乌黑,与周身色调一致,乍一看,根本分不清那里还存在着一双眸子,且是睁开的。但当连娃的呼喊响起之时,这截枯木桩上方突然开启一道裂缝,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才异常醒目地告诉连娃,他的凰哥依然活着。
他这是在对连娃笑,只是因为已找不到脸,所以,只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不过,连娃此时已顺藤摸瓜,发现了他的眼睛,从那里她读懂了他的面容。她立刻破涕为笑,还给他最温暖,最温柔的笑容。
“你头发没有了。”连娃笑着说道。
“那就做个光头小子吧。”他道。
“眉毛也没有了。”
“无眉大侠。”
“手,手还能动吗?”笑容消失,声音颤抖。
他抬手,如焦黑的枝桠从枯木桩上分离,缓慢地展开手指,十指炭黑如墨,竟然还会动。
再次破涕为笑,连娃双手捂住了眼睛,阻止泪水继续流淌。他也在笑,两排牙齿格外白亮。
“能动为何坐在这里吓我?”连娃幽怨道。
“我在想。”
“想什么?”
“是诅咒,你说过,逃出墓冢后,我们一起诅咒那个折磨我们的老东西。所以,我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诅咒他。一个隔空传承来的破《灵功》,竟然带着雷劫这种恶魔,一起种在了我的身上,我特么恨那,恨石开这个老东西,更恨我自己的贪婪。进入墓冢是好奇心驱使,这可以自我理解,但为何莫名其妙的接受了这个老魔鬼的隔空传承呢?”
连娃的神情慢慢精彩起来,眼珠悠悠转动了两圈,禁不住笑出了声。
“为何笑?我的诅咒不对吗?”
“对。”连娃用力点头,“那老东西的头像我看到了,也记清楚了,明天我就雕刻一个一模一样的,天天用针刺他,一边刺,一边诅咒,让他的魂灵远隔几世都不得安宁。”
“这……似乎太狠吧。”
“不狠,谁让他用一条大黑鱼引诱我们进入墓冢,又霸道地逼你通关,逼你隔空认师,更不可饶恕的是,传你的破灵功虽然霸道无边,却让你差点被雷劈死。虽然被雷劈是无上地荣光,只有神级之上的武者才可享有的待遇,但你如此年少,大好的时光还没有享受够,现在就被雷劈,实在是过分。虽然初习灵功,你就能拳破山石,拳轰行踪诡异的黑武士,但……”
枯木桩的两个枝桠都抬了起来,空中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小丫头,之前看轻了你,心眼不小,心机颇大嘛。”
连娃笑而不语。
“嗯,你这种解开心结的方式好用,我不那么郁闷了。”他将两截枝桠放到眼前,看枝桠上的十个焦黑的碳棒,“你别说,这个灵功还真是霸道无比,我仅仅突破了一层,立在一级之上就如此了得,那要是突破了二层三层呢?咦?师傅说我要在密室中至少呆上半个月,可我八天就跑了出来,是不是我可以连续晋级呢?我叫白凰,我是个天才啊。”看了一眼连娃,他继续道:“要不,我现在就修习灵功二层?”
“啊!”连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要吧,刚刚被雷劈,你都这样了。”
“哪样了?劈一次是这样,劈两次还是这样,正好,头上没毛了,我看它还能劈我什么?”
“不是吧,你当真?”
“本公子从无戏言。”
连娃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此时不知道该不该掌嘴自己,费尽心机,拨转了他的心思,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旦他出现奇迹,再次突破晋级,以他此刻的身体状态,还能承受住强大的雷劫吗?嗯?他的紫玉剑呢?
“你的……”
“我的紫玉剑……不见了。”
他们俩因想到可能再次降临的雷劫,同时想到了紫玉剑。
“它在我的手中化为了乌有,是它的殒身,抵住了雷暴。”想到消失的紫玉剑,白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情绪瞬间低落,“给我打造紫玉剑的恩人也算是我的一位师傅,不知道他如今安否?”
连娃的手终于抚上了白凰的脸颊,轻轻给他拭去了不知不觉中流出的泪水。紫玉剑的消失,让他想起了往事。很少流泪的他,在这一刻,竟然触动了一直封闭的灵魂深处。
“那就等等吧,找到一件称手的兵器再努力立灵功二层也不迟。我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神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你在密室中能够那么快地突破一层,一定与那里的气场有关,也与你这么长时间的积累有关,想想,对吗?”连娃柔声道。
白凰点点头,“我被雷劈晕了,竟然有了异想天开的心思。道理我懂,清楚明白。刚才迷失了。”
“才不是呢!”连娃挺翘的鼻子上挤出几道可爱的褶皱,“若是紫玉剑还在,刚刚啊,你那股劲是不会放松的。”
焦黑的碳棒在光秃秃的头上挠了挠,白凰道:“我确实是想试一试,因为我有一种感觉,灵功的二层甚至包括三层,我一定能够很轻松地突破,立住。就是不知道会否再次降临雷劫,也不敢确定我能否再次挺住雷劫。我刚刚坐在这里,骂石开这个隔空师傅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在体会,也在酝酿,真的准备再接再厉,直接突破二层,立在二级。有一个问题我没有想清楚,这个雷劫是对我传承了灵功的总体报复,还是单单对我立住一级的劫难,若是前者,那我今后就不必瞻前顾后地担心了,只要一门心思地突破再突破就成了;若是后者,就特么地麻烦了,晋级一次,遭受一次雷劫,公子我这小命说不定就在哪一次的雷劫中,‘砰!’消失了。”
连娃再次睁大了双眼,“我了个天,原来你坐在这里想了这么多,白白害我为你担心那么久。”说时迟那叫快,本就离光头不远的一只白嫩的手掌就覆了上去,屈指一弹,“崩”地一声脆响。
白凰没有动,只是憨憨地笑了。连娃却在一弹之后,快速向后跳起。
连娃的起身却引来了一阵马蹄声,那些在茅草屋前徘徊的龙马兽终于发现了连娃的身影,立刻撒欢跑了过来。
连娃一惊,接着就转身,双手挥舞,甭跳起来。
看着飞奔而至的龙马兽,白凰的心思回到了当下。他起身,远看,就如枯木桩突然从黑土中拔高了身材。
欢跳的连娃很敏感,立刻转身向他看来,一脸的关切。
白凰摇摇身体,向她摆手,“完好,更利索了。”
连娃笑,“明天我们又可以下水了。”
白凰却摇头,看着跑近了的龙马兽,神情认真道:“你若身体能撑住,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
连娃的一只手抚摸着跑到身前的一只龙马兽的脖子,半转身看着白凰,诧异道:“为何要离开这里,还这么急?”她内心里其实也隐隐感到了一些什么,只是她实在不愿意离开这里,从这里走开,只要不走回头路,那就是一步一步远离了克拉亚,远离了她的故土,远离了那些也许还没有走远的,亲人的灵魂。
“即使我们不担心危险的临近,但一天清净日子也别想过了,更别谈修炼。那些行踪诡异的黑衣人最开始只是在远处瞭望我们,因为暗中有一个强大的存在在保护我们。这些天来,在我们进入墓冢之前,我再没感受到那位的存在,不知道是何因。今天,我们刚从墓冢中跑出来,这些黑衣黑甲的神秘武者就对我们下杀手,一定有事情发生。”白凰看了一眼西坠的太阳,“这里离雪城不远,神级高手两个时辰内就能轻松赶到。墓冢消失,一定有异象发生,雷劫更是天下瞩目的大事,若不出我所料,最晚明天一早,这里一定是高手云集,到时就是要跑,恐怕都来不及了。”
连娃脸色转瞬变白,“可是,雪城来人岂不是更好?我们可以趁机向他们禀告克拉亚部落的遭遇,王宫就此派人查清屠戮我族的罪人,报仇之日也许就不远了。”
白凰看着连娃,一时间没有开口回答。
“我……说得不对吗?”
白凰无言以对。他的经历告诉他,不能轻信任何人。但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也不能当做事实讲出来。连娃是个单纯的女孩,有些不能一下说清楚的事情对她就不能多讲。有一点他是确认的,这些黑衣武者绝对不是孤立存在的,没有一个强大的后台,就不能让一群这样的武者归附,也不敢或不会轻易地毁灭一个部落。就因为想到了他们后台的强大,他白凰才压抑住了心头的愤恨,选择暂时的退避。若单纯地只是一批强人作乱,他一定会立时出手,以帮助连娃去除心中的阴霾,使她在修炼之路上走得更顺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