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临眺。
马超把玩这手中的信笺,一双虎眸闪烁不定,神色也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兄长”
一直到马休走进来,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在想什么”马休问马超。
“庞令明送来了”
马超把手中的信笺递给他,轻声的说道。
“庞令明”马休皱眉,道:“他还敢联系你,当真不怕你出兵进攻他的,咱们之间,可恩断义绝了”
“先看看”马超轻声的说道。
“这个”
马休看了一眼,瞳孔微微变色,抬头,问马超:“能确定吗”
“我已经让人率一支骑兵,兵出金城,一日可抵达金城城下”马超道:“到底是真是假,一试便然知道了”
“要是北地军当真已经是南下了,兄长打算怎么做”
马休问。
“不知道”
马超摇摇头:“这的父亲来做主,西凉是打还是合,我说的都不算,只有父亲说的,才算”
“可父亲已经很多日不出府了”
马休皱眉。
“你拿着这信笺,立刻回汉阳冀城去,去请示一下父亲的意思,快去快回”
汉阳郡如今是陇西军的大本营。
冀城,才是陇西军的老巢。
马腾负伤,一直在冀城修养,足不出户,南下的事情,都交给了马超来处理,所以在陇西郡,大军都听马超的。
可马腾才是陇西军的主将,天无二日,马超做的越好,越让冀城那边忌惮。
“诺”
马休领命而去。
待马休离开之后,一个壮硕的青年,才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了,对着马车,拱手领命。
“兄长为何要试探休弟”
青年乃是马岱。
“非也”
马超摇摇头:“我试探的是父亲”
“兄长怀疑伯父”
马岱是马超的堂弟,也是追随马超的死忠部将,对马车是言听计从,算是马超身边最为信任的将士。
“父亲自从受伤之后,性情大变”马超眯眼:“这一次更加奇怪,他不出现,却以信笺号令吾,多少让我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给我军令的,到底是不是的父亲”
马超道:“父亲虽从小不喜欢我,可我也了解他,他还不至于要到一个下令都以军令直接传递,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
“要不我去试探一下”
马岱说道。
“不可”
马超摇摇头:“如今陇西军已元气大伤,经不起任何的乱,不管如何,我们先稳住自己在说,最少不要给他们拿到对付我们的把柄”
“是”
马岱点点头,然后问:“那兄长,庞令明要见你,是真还是假”
“真的”
“那你就这样把消息透露给了父亲,父亲会不会派人围庞德”马岱和庞德也是一起长大了,当初庞德被俘,终究是为了他们马家,如今虽然是敌对,但是即使是战场遭遇,也未必能下得了手啊。
“消息是真的,但是时间不对”
马超道:“我昨夜就已经出城,与他会见了”
“一个人”
马岱瞪大眼睛,如果是大规模出城,不可能城里面的人不知道,哪怕只是亲卫策马,都会引起城里面的将领注视,只有可能一个人出城,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毕竟马超的武艺,已经出神入化了,不管是身法还是轻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使三丈城墙,也能轻易的翻过去。
“对啊”马超点头。
“要是庞令明对你不利,那岂不是”马岱有些骇然而惊:“兄长,日后万万不可如此冒险,汝今乃是陇西儿郎的精神所在,若有闪失,陇西将士如何自立”
“放心”
马超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吾既敢去,自有把握不会有事情,别人也就罢了,庞令明岂会伤吾,即使是要伤吾,亦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哪怕我们最终,必有一战,那也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战,这点信心,我是有的”
“庞德自然是可信,可明侯府未必”
马岱还是嘱咐说道:“兄长日后万万不可如此冒险”
“行了”
马超道:“我听你的”
马超在马家,因为血脉不纯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兄弟情,比如马休,深的父亲信任,以继承人自居,对他多有防备,哪有什么兄弟情。
只有马岱,从来不会嫌弃他半分,与他乃是肝胆相照。
“庞德是要说服你吗”
马岱问。
“他想要说降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倒不是为了这事情,积石山战场上乱了,张绣的北地军要南下”
马超道:“庞德就问我,想不想吃下北地军”
“他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马超摇摇头:“如今的庞德,非昔日的庞令明了,他乃是牧军大将,他更是深的牧景信任,立场已经不一样了,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他无非是想要挑起我西凉内战”
“那万万不可让他如意”马岱说道。
“哎,恐怕还真的让他如意才行”马超眸子凝聚一道锐利的光芒,凝视前方,轻声的道:“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我们西凉已危在旦夕,不想覆灭,必须统一”
“你想要打垮张绣,吞了北地军”
马岱明白马超的想法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马超问马岱。
“可这样太危险了”
“事在人为”马超缓缓的站起来:“你去整兵,我接下来看看父亲的反应,另外”
他的眼神有些阴鸷:“把我们身边的别有用心的人,给找出来了,攘外先安内,若军心不稳,陇西军也就不稳了”
“别有用心”
马岱不是很明白这意思。
“庞德给了我一份名单,是我们陇西军被人收买的将领”
“不会吧”马岱不敢相信。
“我也不相信,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谁收买了他们”马岱问。
“朝廷”
马超淡淡的说道。
冀城。
太守府。
马腾正在悠悠然的晒太阳,一双眼睛,时而眯起来,时而睁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一个青衣儒生,就这样站在他旁边,仿佛若无其人。
“贾文和,我降了,陇西军就能活吗”
马腾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愿意动,而是他不能动,他只能躺在椅子上,眼睛倒是没有多少愤然,而很平静的看着青衣儒生。
“总有一个希望”
贾诩淡然的说道:“当今天下,唯朝廷正宗,西凉难成大器,不管你们怎么挣扎,最后都逃不过去,不是吗”
“即使如此,又如何”
马腾冷然的说道:“西凉的儿郎,不是懦弱,不会卑躬屈膝的求饶,大不了打一仗”
“然后血流成河,然后看着西凉的百姓都被战争给笼罩,最后一户一户的消失”贾诩低沉的道:“我们西凉人的血,流的不够多吗”
马腾面色微微变了变。
西凉人的血,已经流了几十年了,和羌人打,和中原打,如今家家户户,还能有多少壮丁,真的是,数都能数的过来了。
“贾文和,你找错人了”
马腾平静的道:”兵权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只要你愿意,它就能回到你的手上”
贾诩眯着眼睛,轻轻的说道。
“莫要动吾儿”马腾瞪大眼眸。
“你可不要忘记了,你落的如此境地,是因为何人”贾诩看着他,现在马腾已不是征战三军,勇武不凡的马腾了,他只是一个已经残了,只能在椅子上等死的人,而这一切,却不是因为别人,因为马氏自己的孽债。
如果不是他来了,马腾现在还未必能走得出来这座府邸。
“青衣余孽做的事情,非孟起之错”
马腾冷然的道:”而且吾马氏一族的家事,那就不劳烦贾大人操心了”
“楼主,马休回来了”
一个黑衣暗探走进来,拱手禀报。
“盯住他”
贾诩吩咐了一声,然后往前院走去。
“贾大人”马休见到了贾诩,丝毫不惊,毕恭毕敬的行礼了。
“为何回来”
贾诩问:“不是让你盯住了马超的动向”
他回来西凉,第一个说降的不是马腾,而是马休,马休做什么都不如兄长马腾,但是心有城府,有野心,是最好说服的。
因为说法的马腾,才掌控了汉阳。
倒不是他不想一开始直接说服马超,只要直接说服马超,那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陇西军归降,一点障碍都没有。
可马超此人,过于精明,而且沉稳,手握兵权,还杀伐果断,风险太大了,一旦失败了,恐怕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围杀在西凉。
这个危险,他不能冒。
所以曲折了一番。
先说降了马休,然后通过马休,说降了不少了陇西军的将领,凭借着西凉的情分,说降这工作,并不难。
如今他已执掌陇西军四分之一的军权,而马腾马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算是执掌的一半陇西军的大势。
可一天不能说服马超,他一天不敢暴露。
“马超给我了这个,让我询问父亲的意思,所以我就走了一趟”马休对贾诩倒是很恭谨,毕竟昔日贾诩曾经是太师府的主簿,位高权重,在西凉体系里面,也是颇有地位了,他毕恭毕敬的把手中信笺递上来。
贾诩看了看,眸子有一抹冷意。
“马超和牧军联系起来了”
“还不清楚”
马休苦笑:“马孟起掌军,密不透风,我在军营之中,很难打听到消息,但是倒是知道一件事情,马超曾经要率军南下的,但是被庞德挡住了,然后才退回了东西,驻扎临眺”
“庞德”
贾诩的眸子有一抹的冷意:“你们倒是顾忌情分,可人家未必啊”
他分析说道:“庞德给马超这消息,或许并不假,据我所知,北地军的确有动静,张绣或许真的已经摔了主力,与烧当羌汇合,南下积石山了,但是庞德此人,心思歹毒,他可是想要用这个消息,诱引我们西凉内乱而已”
“那马超会不会上当”
马休问。
“马孟起若有野心,必上当”贾诩说道。
“那岂不是让我们陇西军送死”马休冷声的说道。
“无妨”
贾诩道:“或许并非坏事,马超若是尽失军心,便是你执掌大权的机会”
“还请大人教我”
马休的眸子顿时亮起来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立刻返回陇西,盯紧马超的一举一动,待马超人心尽失之后,某便会助你一臂之力”
“可马超问父亲的情况,如何回答”
“告诉他,你父亲答应了,前线一切,任由他处置”贾诩说道。
“诺”
马休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贾诩摇摇头,有些蔑视。
马腾也算是一代枭雄。
昔日还被董卓忌惮。
生的儿子马超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可没想到还有马休这个废物,太好摆布了,也正好有了这个缺口,让他趁虚而入,能掌控西凉的局势。
“来人”
“在”
一个黑衣暗探从幽暗之中走出来了。
夜楼在西凉的根基不浅。
因为昔日都是贾诩布置过了,这些曾经是太师府的暗子,都成为了夜楼的中坚力量。
“给我以暗号,传出去六个字形势不好,联手”贾诩低沉的说道。
“诺”
黑衣暗探领命而去。
中堂上就剩下贾诩一个人,他捏了捏鼻梁,驱散身上的疲惫感,马休的消息可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说到牧军,少不了要和景武司过招。
和景武司过招,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他从没有占领过上风。
这时候庞德给马超消息,在他看来,可不单单只是挑起内乱这么简单的事情,更多的是牧军对于整个西凉局势的布置。
陇西军是没办法应对的。
除非加上一些力量。
可张绣
李文优下手可真快。
他本来是想要先拿下马腾,然后再去拿下张绣,因为张绣是他比较有把握的,可没想到就耗了这么一点时间,张绣已经被李儒给吃下了。
他下手的时候,李儒也再下手。
要是论往昔交情,太师府之中,李儒可比他要更加的有影响力。
”李文优,你背后的是谁呢“
贾诩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认为会是幽州的那个人,但是很难确定,而且他不敢轻易的试探,毕竟他也不知道李儒有多少后手。
这样猜测,倒是让他有些为难。
“不管是谁,中原所有的诸侯,都不愿意让牧军进入凉州的”贾诩咬咬牙,自己给自己打气:“我相信,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这时候不联手起来了,不仅仅是西羌部落,恐怕凉州都要被明侯府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