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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饯别宴(一)

    秦宜宁爽快笑道:“嗨,这有什么委屈的一家子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我做晚辈的不懂事,我待会儿便去给他老人家赔罪。”

    姚成谷一噎,暗想这秦家父女俩说话怎么都这一个德行

    秦宜宁这话说的其实就是最简单的世间道理,不论是什么人家,只要是晚辈与长辈冲突,传扬开来,受人戳脊梁杆子的都是晚辈。

    这样的事年轻时他也是经历过的,只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长辈了。

    姚成谷心念电转,一脸敬佩和怜惜,恭维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有智潘安教导出的女儿果真是气度不凡。”

    秦槐远笑称不敢。

    逄枭却是听出姚成谷话中的意思不大对,看外公的那个眼神,莫不是故意提起“智潘安”三个字要知道,当年逄中正可就是因为秦槐远一个离间计被北冀皇帝拿了把柄,智潘安也因此成名的。

    逄枭聪明绝顶,哪里不明白方才众人话中的机锋

    宜姐儿为了他,肯为了全家人的和睦受委屈,他却不能装傻充愣,当即便道:“我陪着一起去吧。也给老夫人磕个头。”

    说是磕头,可那表情,明摆着是一旦姚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就在旁边震着,就不怕秦宜宁再受委屈。

    马氏和孙氏性子都很直爽,没有这么细的心思。

    马氏更是开怀,一家人总算是没有彻底闹的撕破脸,还多亏了宜姐儿肯退让。

    如此,秦槐远进屋去与老太君说了一声,便与孙氏带上了仆婢,陪着秦宜宁夫妇和姚成谷夫妇去了客院,请姚氏回前厅来吃团圆宴。

    有些事,只有在纠结时才会百般折磨,一旦下了决定,反而心情爽朗。秦宜宁虽走在去见姚氏的路上,心里想的却是两个孩子待会儿宴上能吃什么。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客院的门前。

    门上一个仆妇守门,见秦槐远一行来了,连忙恭敬的行礼,神色之间有几分忐忑。

    “给大老爷、大夫人,王爷、王妃、姚老太爷、太夫人请安。”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秦槐远看出这婆子脸色不对。

    婆子犹豫的看了一眼姚成谷和马氏,小声的道:“也没什么,就是,里头这会子不安静。”

    “不安静”秦槐远疑惑。

    姚成谷和马氏的心里却都是咯噔一跳。怕不是姚氏趁着他们没在,又在闹吧

    一行人赶忙进了院子。

    刚踏上院子里清扫干净的地砖,就听见了厢房有一阵阵尖叫、怒骂和砸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东西你们是谁养的狗敢不让我吃饭”

    “不是奴婢不给您吃饭,是姚老太爷吩咐的,没有他老人家的话,奴婢们怎么敢让您用饭要不您再忍耐一会儿,等姚老太爷回来了有了话,奴婢立即就给您预备饭菜可好”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看你们就是那小浪蹄子派来专门折磨我的那骚狐狸记仇老娘揭她的短,这会子就这样来害我我爹我会不知道他最疼我,说是罚跪我不许我吃饭,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背地里哪一次让我饿着也就是你们两条狗不知人事,你等着,等我儿来,我摘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哎呀,姚老夫人,您息怒啊”

    咣当一声,不知是什么木质的东西被砸了,随即便是一阵碎瓷之声,稀里哗啦、丁零当啷,让门前的几人都停下了脚步。

    秦槐远与孙氏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逄枭一手揽住了秦宜宁,再不许她往前走一步,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

    可怜他家宜姐儿,还一直委曲求全,没想到他的好母亲背后就是这样非议她的。

    马氏气的脸色铁青,抬起脚就要踹门,却被姚成谷给抢先了一步。

    “你住口”姚成谷推开门,迎面就见姚氏正站在厚实的坐褥上,双手高高举起一个青花瓷瓶要砸,地上都是碎瓷片,椅子炕桌也翻倒了,足可见她闹的有多凶。

    那两个奉命来看着姚氏的仆妇早已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姚氏一看门口来的这些人,手上的动作也终于停下了,将瓷瓶往地上一丢,又是稀里哗啦的一声。

    “爹这两个秦家的狗奴才刁难我,他们”

    “啪”

    姚成谷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姚氏脸上,将姚氏打的懵在当场,舌头被咬破,嘴角伸出一丝血来。

    “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姚氏泪花闪闪,咬着唇呜咽着避开碎瓷跪下了。

    姚成谷斥道:“我为何会罚你,看来你是根本没动脑子想”

    “呜我没有错”

    “还敢犟嘴你愿意闹好好好,这里就留给你闹,往后我们都去夕月了,这么大地方都留给你,你随便儿闹”姚成谷气的手打颤儿,愤然转身大步走开,脚下一崴,差一点就跌在满地碎瓷上。

    逄枭赶忙扶着姚成谷,将老人家带出狼藉的房间。

    姚氏跌坐在坐褥上,抽抽噎噎,惊惧不已。

    听姚成谷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将她扔下,不带她去夕月了

    姚氏真是被姚成谷的话给吓坏了,急忙爬起来,绕地上的碎片,到门口去拉着姚成谷:“爹,爹,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姚成谷眼看着姚氏脸颊肿了起来,嘴角渗着血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到底还是心疼。

    可是对女儿的心疼,比起他们将来的生死存亡孰轻孰重

    姚成谷狠下心没有表态,而是询问的看向秦槐远。

    秦槐远面带微笑,可气场凌然,仿佛这里不是秦家一间寻常厢房门前,而是金銮殿上正在参加早朝。

    姚成谷再精明,也没见过秦槐远这般气势,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这下子彻底完了

    玉屏骂的那么难听,让这一家子背后都听了去,看看秦槐远那样儿,再看孙氏恨不能吃人的表情,难不成一番经营都落空了

    “既然都商量好了,那便去赴宴吧。”秦槐远微笑,率先叫上孙氏走在前头。

    赴宴都这样了,谁还能吃的下去

    姚成谷心里忐忑不已,为了活命,他们又不能不跟着去夕月,可真的跟着去了夕月,他是真害怕秦槐远会想法子弄死他啊

    秦宜宁与逄枭一左一右扶着马氏。

    马氏此时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秦宜宁忙安抚道:“外婆别往心里去。老夫人必是饿了才会如此的。”

    马氏抽噎一声,到底流下两行咸涩的泪来,抬起苍老的手来抹了一把脸,哽咽道:“宜丫头,你,我”

    “好了好了,外婆不伤心,这没什么的。”

    秦宜宁越是劝说,马氏就越难过。

    他们一行人走在前头,姚成谷背着手跟在马氏身后,只有姚氏一个人,哭哭啼啼的捂着脸走向开设宴会的花厅。

    花厅里宴已齐备。

    因是特殊的团圆宴,也不讲究那么多分席的规矩了,老太君让撤掉了屏风,在大厅里摆下了三桌。此时秦家人老老小小都已到齐了。

    远远地看见秦宜宁与逄枭回来,昭哥儿和晗哥儿倒腾着小短腿儿欢快的跑了过来。

    “娘亲,娘亲”

    “爹爹,晗哥儿要抱抱”

    小孩子的声音又奶又甜,让一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逄枭和秦宜宁一人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秦宜宁笑着颠了颠昭哥儿,“哎呦,我家宝贝昭哥儿好像又长大一点了。”

    “娘亲”昭哥儿搂着秦宜宁的脖子,又去与近在咫尺的马氏贴贴脸:“太姥娘。”

    “哎好孩子,好孩子。”马氏心酸不已,当即泪如泉涌。

    昭哥儿被吓了一跳,小手去呼噜马氏的眼泪,憋着嘴也快哭了,“太姥娘,不哭。”

    “嗳,嗳,太姥娘没哭,太姥娘是高兴。哎呦我乖孙孙,让太姥娘抱抱。”马氏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强忍着泪意,笑着将昭哥儿接到自己怀里。

    这么好的孩子,长的这么像逄枭小时候的孩子,为什么姚氏总是怀疑他的血脉,连带着讨厌两个哥儿,对秦氏也那么刻薄自己养的女儿,她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呢

    晗哥儿好奇的眨巴大眼睛,从逄枭怀里探出小脑瓜,“太姥娘。”

    “嗳,太姥娘在呢。”

    “太姥娘高兴为什么你们大人,不高兴的时候哭,高兴了也要哭”

    马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晗哥儿又张开小手朝着秦槐远:“外祖父,抱抱。外祖母,晗哥儿要抱抱。”

    秦槐远心情都好了不少,接过四处要抱抱的晗哥儿笑着道:“快进屋去吧。”

    秦家人这时都已经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

    昨日府中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不过这是长房的私事,大家都默契的表示了尊重,并未多议论。

    如今见姚成谷神色如常,马氏和姚氏却是哭过了,姚氏脸上还很可疑的肿起来一块,所有人都疑惑不已,只是碍于教养,并未当面表露。

    秦槐远客气的引姚老太爷和马氏上座,与老太君挨着。

    姚氏则是与孙氏、二婶等女眷们坐在了一处,所在位置正好在姚成谷和马氏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