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宜,远行、沐浴;忌,动土。
是日,陆缜向兵部衙门告了假,赶了一辆马车,送了四女来到了南通州的码头。
虽然如今的兵部因为即将出兵北方的关系早已忙成一片,但陆缜还是依旧抽出了这一天空来,因为他这是要将二女送回江南去,避开几个月后那场大劫难。
只是在来到南通州码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太天真了。只见此刻本来就忙碌异常的码头内外,都是船只车辆和人马不断,那一艘艘进出港口的船只,几乎都把整片区域给堵塞住了,没一两个时辰,那在港内的船压根别想进入到运河里去。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朝中诸多官员那都是相当清楚的。而这一回对蒙人用兵不但关系到大明的国格声威,更与天子的安危息息相关,他们自然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所以只要是能筹集来的一切粮草辎重,他们都会让地方用各种办法送来北边。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江南、湖广等地的粮草从水陆两路源源不绝地送来,既有直接送到京城的,也有不少是从此经过继续往北运送的。但无论是送去哪儿的,这南通州码头都成了这些物资的必经之处,此处之繁忙自然无法避免。
不光是码头,就是运河之上,此时也已被大大小小源源不断装载着物资的船只所排得满满当当的,光是站在码头上往南边望去,这船只就一眼望不到头,直叫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人们啧啧赞叹不已。
坐在马车里的几女也被眼前这堪称壮观的景象给震得不轻,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张望了有好一阵子后,才一脸担忧地道:“陆郎,现在水路已如此堵塞,我们还能乘船往南方去么?”
陆缜也是一脸的无语,他只顾着早些将几女送去南方,居然把这一问题给忽略了。现在只有改变方法,从陆路让她们回南方了。只是这么一来,行程可比水路要艰苦得多,路上的安危问题也更严重些。
好在林烈这次跟着他一道而来,所以陆缜在沉默之后,便对其说道:“那就只有辛苦林兄你跑一趟江南,护送她们回苏州了。”
林烈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当即拱手答应:“在下一定会照顾好几位夫人的。”
“陆郎,既然你说此番大战会很危险,那不如你也随我们一道回江南去吧?”在临别之时,云嫣突然提出了这么个说法来。
虽然楚云容没有附和,但只看其期盼的眼神,陆缜便猜到了她其实也是有着一样的心思。不过这一回,他却要让两女失望了:“我既是朝廷命官,这时候就断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不然今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而且你们放心,我送你们南下,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只要我身在京城之内,人身安全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云嫣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云容一拉衣袖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说话。后者已看出了陆缜这是铁了心了,而且眼下他的身份确实也不适宜突然离京,所以只能有些担心地又叮嘱了陆缜几句,这才在林烈的护送下,逆着无数从官道往北而去的车辆行人,朝着南方缓缓而去。
陆缜孤身一人立在人来人往的道旁,目送着那辆马车终于消失在一片人流车海之中,才缓缓地吐出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如今一切已照着历史而来,我又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那就让我配合着于大人,为大明保住这最后的一口元气吧!”
当然,在这个有些无奈的心思之下,他还暗藏了另一点想法,说不定靠着自己之前为天子所制造的沙盘与飞艇等物,此番战事会有所不同呢。毕竟历史上的土木堡之变时,大明可是没有能洞悉数十里外敌军动向的制空武器的。
只是,这种侥幸的心理陆缜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将之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然后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有些自失地一笑后,他才重新翻身上马,然后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之上,返身往京城而去……
大明朝廷的整个天下在年后就进入到了疯狂的备战之中,这一点自然是瞒不过那些有心人的耳目了。此时,经过一番传递后,这一消息已送到了草原之上,来到了也先的面前。
在得知大明倾举国之力来与自己决战时,就是之前信心满满的也先这时候的神色也变得格外凝重起来:“这一回明国调动的人马怕不在三十万以下了吧?”
那名报信之人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自己打探到的实情说了出来:“太师,就中原传来的消息,这次明军从各地调集的人马,有近四十万之众,再加上他们守边的那几十万大军,即便要留人守城,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明国大军怕也不下于五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就是也先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万大军,这大明朝廷还真是想一劳永逸,孤注一掷了哪!”
而他身旁的宣承远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很有些难看,眼中更满是忐忑与不安。要是这一战大明真个如几十年前那样取得连场大胜,恐怕自己的结局就很凄惨了。即便不在之后落入明军之手,光是那些草原上人的记恨,就足够杀死了他。
但事已至此,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呢,那人又报道:“太师,还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大明的当今皇帝朱祁镇,也将随军亲征,这对我们将更加不利!”
“朱祁镇?那个才二十多岁的少年的皇帝?”也先闻言不觉眯起了眼睛,语气森然道:“他这是想效仿自己的祖先么?”
宣承远听了这话,本来苍白的脸色却突然一变,随即一阵欢喜又涌上了心头:“恭喜太师,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又将多增五成了!”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宣承远的表情其实早被也先看在了眼中,他只是没有点破而已。现在猛地发现对方居然在听了这话后改了心情,也不觉好奇起来。
“太师非中原之人,所以并不知道皇帝亲征对明国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不错,表面看来,皇帝亲征确实能大大地提振军队的士气,但同时他的出现也会带来相当大的隐患。因为皇帝身份高贵,势必会给那些将领带来不小的压力,让他们必须把每一场仗都视作不可失败的硬仗。或许一两次下面的军士还能坚持,可要是长此以往,他们的军心就一定会有所动摇,此为其一。”
说着,宣承远竖起了两根指头来:“其二,皇帝身份尊贵,就必然会成为明军守御的重中之重,他们会把绝大多数的兵力都囤积到皇帝所在的城池周边。这会让明国其他地方的兵力锐减,也就给了我们以更好的机会。”
也先的眼中不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对方把话说完后,接道:“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对我来说这都是其次的。最要紧的,还在于他可能是我能取得此番胜利的关键所在。这个大明天子不是年轻气盛,想要学他的祖宗来击败我么?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不过不是在他希望的某处城池,而是更有利于我们草原精骑发动攻击的所在!”
在说出这番话时,一个念头已经在其脑海中渐渐成形!
宣承远看着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竟打了一个突,似乎连他都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场明蒙之间的大战将以大明的溃败作结了!
而除了草原上的正面强敌外,另外还有一些人也在密切地关注着朝廷的各路兵马调动。
在远离京城的某地一处宅院之中,几个神色凝重的男子正聚在一起,商讨着一件大事:
“这或许是我圣教再起的绝好机会了。现在朝廷的注意力已全都投到了北方,各地官府和驻军人手也都已抽调一空,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机会,必能攻下几处要紧的城镇,到时候……”一个中年人颇有些兴奋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成!”但他的话却被另一人无情地打断。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帮着官府不成?”那人恼怒地喝道。
“你以为官府的人都那么蠢笨么?居然连这点提防都没有?在我看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官府一定会有所准备。”
“老四他说的不错,此事不得急于一时。”上首的一名半百老者适时开口,总算是按下了那位反驳的意思。随后他又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在我看来,当这场战事终结时,无论明廷是胜是败,都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刻,到那时,我们再猝然发难,必能获取难以想象的收获!”
朝中的君臣怎么都想不到,此时此刻,不但外敌已开始打起了他们的主意,就连中原腹地,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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