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今日一早,在从华千峰手里拿到手令后,陆缜就派了林烈和清格勒两人带人前往谢家搜查相关证据。
当然,明着是让他们去搜查,内里到底怀了怎样的心思就不好说了。清格勒可是锦衣卫出身,若论起查找隐秘之处,寻找违禁物品,甚至是栽赃嫁祸什么都那都是一把好手,由其出手,许多事情都不用担心事后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既然已经决定把谢家定罪,陆缜总是要想出个最合适的,能让他们做出如此大胆之举的理由来,勾结白莲教,就是他给出的一个想法。
这白莲教自唐朝时创立后,就一直是执政朝廷眼中的一根毒刺,无论是宋是元,还是现在的大明,都会尽一切努力来打击他们。而这股依靠着邪-教理论,蛊惑村野愚夫愚妇的力量却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阴翳般蒙在江山的上空。
大明朝对白莲教看得尤其严重,只要是与之稍有干系,那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的。所以只要陆缜能让人在谢家找到与白莲教相关联的线索,不用多,只要有几卷经文,就足以让谢家彻底倾覆,之前的那番证词也足以让所有人接受。
清格勒去时,怀里就藏了那么几卷经文。
在到了谢家,把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亮出之后,谢家之人虽然想要反对阻挠,但在官兵差役拿着刀枪一番吓唬之下,却是再不敢挡路了,只能任上百人进了大门,然后满院子地到处乱翻乱找。
一时间,整个谢家大宅里鸡飞狗跳,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更是响成一片。对这些不知外间情况的人来说,这种官府派人突然冲进来的举动,就和抄家没什么区别,这让本就因为知道自家老爷被官府带走而心生惧意的他们更是生出树倒猢狲散的悲凉感来。
虽然谢义这样的管家不断安抚人心,但是效果却并不显著。尤其是看到如狼似虎的差役们直接闯进自己的屋子,把自己的住处翻得狼藉一片,而家中那些护院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后,众人更是有些绝望了。
前面几进院落很快就被翻得七零八落,还有人更是直接进入了后面内宅之中。而谢家众人对此也只能忍耐,见此一幕,林烈却不见半点得色,反而眉头都皱了起来。因为前面这番翻找,居然连一点违禁的东西都没有找出来,而且不知是否他们已经有所警觉,看到清格勒他们去了后宅后,谢义等几名家中管事也都跟了进去。
他们跟去时拿出的借口除了给人引路,又或是怕少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其实林烈却知道,他们也在提防着官府栽赃。而有这些人在旁盯着,即便是清格勒要做手脚也没那么容易了。
很快地,清格勒他们已搜到了谢秉孝夫妇所在的那处跨院之中,这里除了他们的卧房外,还有一间书房和佛堂。看到佛堂,清格勒的心里就是一动,赶紧就冲了进去,只要把怀里的东西和那些佛经什么的混在一起,那对方就再难分辩了。
可没想到,他才一动,谢义也紧跟着上来了:“这位差爷,佛堂可是清静之地,还请小心着些。”口里虽然说着这些,他的一双眼睛却警惕地盯着对方。
见此,清格勒只能暗叹一声,在这不是太大的佛堂里随便走动着看了一番,以他的眼力,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问题来。这里既没有夹层密室,也没有地窖之类的东西,就算想栽赃也没这个机会。
至于那些佛经,也都整齐地摆在一旁的架子上,清格勒手脚再快,也不可能在谢义的注视下干出放那几本白莲教经文过去的举动来。
“差爷,这儿可有什么异样么?若是没有的话,还请移步别处再看看吧。”谢义又似是催促,似是提醒地道了一句。
这话说得清格勒面色一沉,哼了一声后,才转头离去。这佛堂确实看不出任何古怪来,这儿东西简单,一眼就能把所有尽收眼底,就是想栽赃,这里也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而后,清格勒又在谢秉孝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一样没有任何收获←寄托在那书房之中了。只要能在这里面找出任何问题来,他就能有借口将谢义支开,然后怀里的经文就能顺利混入书房里了。
可是在进入书房,四下里寻摸了一遍后,也没能找出任何问题来。这儿除了数量庞大的书籍之外,就只有一些用来镇宅或赏玩的刀剑等物。这等东西放在后世那是管制刀具,但是如今却并不算问题。
难道今日真要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清格勒用余光扫了谢义一眼,颇有些不甘地想着。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身后这位的脸色有些变了,不像刚才般踌躇满志的模样,而是显得略有些紧张,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清格勒立刻就猜到了个中原委,一定是他看到了什么不好叫自己发现的东西,才会作如此模样的。所以便赶紧回过身来,朝其望去。
谢义的反应也自不慢,一发现清格勒转过身来,目光就赶紧往边上移去。只是他这动作还是慢了半拍,被清格勒顺着他的视线把目光落到了侧面的墙上。
那墙面上,此时正挂了一幅李太白的《侠客行》字帖,而旁边则应景地挂了两口刀剑!当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口刀的模样时,清格勒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当即跨步上前,一探手就把那口长长的,足有大半个人高的长刀给摘在了手里。而后,方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谢义:“谢管事,这口倭刀怎么会在此处?就我所知,自宣德年间实施海禁以来,倭人与我大明沿海可是没有任何买卖往来了,可这刀……”说着唰地一下拔出了刀来,刀身底部,还有一行细细的阴文——嘉吉二年制!
在把上面的年份露给对方看了后,清格勒才继续道:“这刀上已写得清清楚楚,此刀是这两年时才锻造出来的。敢问谢管事一句,你谢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把倭刀?朝廷虽有倭国进贡的刀具,但是总不会送给你谢家吧?”
“这个……”谢义一下子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早在谢秉孝被府衙带走之后,谢家就防着有这一手了。所以昨天开始,他们全家就忙着把一切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东西全部处理掉。这也是今日府衙来人搜查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的原因所在。
但是,千般防范却还是有了遗漏。这口刀在谢秉孝书房里已挂了两三年了,大家都习惯了它的存在,这次也没去在意。却浑然忘了它竟是倭刀的事实,更忘了如今大明是禁海的。
清格勒当即没有再与谢义多说什么,拿了刀就直朝外面走去。谢义待在那儿迟疑了片刻,这才急急赶了出去:“这位差爷,还请高抬贵手,我这里有纹银五百两不成敬意,只要这次事了,更有大礼送上。”
这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这位谢家管事还是相当大方的,也足可看出这事情有多严重了。可是清格勒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口中只是道:“你试图贿赂于我,更是罪加一等,我会如实上报的。”
“你……”谢义没料到对方竟不受银子所动,脸色顿时跟着心一起沉了下来,知道事情正朝着最坏的方向而去。
而当本来有些忧心忡忡的林烈看到了这把刀,又从清格勒口中确认其乃是这几年里铸造的之后,神色顿时就是一变:“来人,把谢家所有人等都拿下看押起来。还有,派人去府衙,去提刑司调人,把此地也彻底围起来,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谢家,很可能是通倭之人!”
这话一出口,谢家上下人等都如遭雷击,全都傻在了当场。就是匆匆赶回来的谢秉廉,这时候也是面如土色,张开嘴来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一回,谢家是彻底完了,就是有人去请到南京的那些老大人来说情,怕也是难逃罪责了。
而林烈却没有去在意这些人的心思,只是对清格勒道:“你带人继续守在这儿,我带这刀送去衙门,也好帮着大人把案子彻底定下来。”
清格勒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林烈就起身回了府衙,并在谢秉孝还在苦苦支撑的时候,将这把刀,以及其中问题报给了陆缜知道。
而陆缜在得知这一点后,更是大喜过望,接过倭刀随便看了一眼后,才把目光盯向了早已脸色煞白的谢秉孝:“谢秉孝,现在你还有何话说?刚才本官确实想不出你要搅乱杭州的真实目的,但现在,一切却很好说了。你勾结倭人,一定是另有图谋的,现在找到机会想要乱我杭州百姓之心,图谋不轨一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你还不认罪?”最后一声,直如霹雳砸在了谢秉孝的头顶,直让他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