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尧的话,陈雨不为所动:“妻儿在鞑子手中,但你的命在我手中,如何抉择,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李尧双目无神,呆呆地问:“你想知道什么,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不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我们一起来了大约二十多人,但都是分批出发,三五个人一批,彼此之间并不认识。至于目的,很简单,就是搜集与铁山有关的一切情报,包括你的身份、收容辽东逃人的情况、军队的规模……”
陈雨追问:“为什么会想到来铁山搜集情报?还有,鞑子是不是准备攻打铁山?”
李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恳求道:“能不能给口水喝?”
陈雨吩咐左右:“给他喝几口水。”
有人递上一碗水,李尧贪婪地喝了几大口,缓了缓,然后继续说:“这本不是我们这些小卒子能知道的。不过我听主子提起过,皇上对战败的马福塔和阿济格、阿巴泰进行了责罚,马福塔革去户部承政之职、阿济格和阿巴泰分别削五个牛录和三个牛录,并召集众人分析铁山、辽河两战失败的原因,然后怀疑都与铁山有关……”
陈雨心想,果然还是进入了皇太极的视野,看样子铁山卫的存在,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
“……另外,盛京周边的汉人最近逃亡的人数大幅增加,旗主、贝勒之类的还好,但是很多巴牙喇甚至甲喇额真的田亩都缺人手耕种了,他们都联名请求皇上查明原因,同时对边境进行封锁,阻止汉人大规模外逃。经过核查,很多汉人或途径皮岛、或直接渡过鸭绿江,最终都来了铁山,所以……”
“所以,汉人为什么逃来铁山,这也是鞑子想要查明的情报之一?”
李尧点点头:“是的。”
陈雨站了起来:“鞑子的心思我明白了。你的坦白,暂时保住了你的性命,就先留在这里等待最终的处置吧。”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其他人都呼啦啦跟了上去。
张富贵问:“大人,不逼问他的同伙下落了吗?”
陈雨摇摇头:“他们来了几十人,分布在各个角落,而且彼此不认识,一个一个摸排抓捕,太费劲,得想别的办法。你马上召集所有人,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立刻来议事厅商议对策。”
一个时辰后,所有够资格参与大事的人员都汇集到了农庄议事厅。
“诸位,这么急把你们召集过来,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商议。”陈雨环顾左右,说道,“铁山卫接连击败鞑子,已经引起了鞑子的怀疑,加上农庄的吸引力,引发了鞑子控制区内汉人的大规模逃亡,这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派出了多批细作进入铁山卫境内,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
张富贵说:“俺听辽河俘虏的张忠旗等人说过,鞑子本以渔猎为生,不会种地,他们的地都是交给抓来的汉人包衣耕种。”
“所以我才说,吸引汉人来投奔,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辽东气候严寒,粮食本就匮乏,如果再因为缺少劳力导致土地抛荒,那鞑子就会面临大规模的饥荒。毕竟,靠入关劫掠,不是补充粮食的长久之计,他们入关更多是为了丁口和财物。”
蒋邪沉默了片刻,问道:“大人是否担心鞑子去而复返,攻打铁山卫?”
“没错,这个可能性非常大!”陈雨笃定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果我是皇太极,身边出现了这么一支能打的精锐之军,而且大肆屯田,还把自己治下的劳力都拐走了,就一定要除掉这个隐患,防止坐大。”
众人顿时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顾大锤担忧地说:“原本以为能够闷声发大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鞑子杠上了。”
他虽是卫所武官出身,但这一辈子都没上过战场,当初被抽调平叛都不敢去,更别说面对更加凶恶的清军了。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听了陈雨的话,调来铁山卫,动了重新返回威海卫的念头。虽然回到威海卫就意味着碌碌无为、混吃等死,但好歹是大后方,不用直面鞑子不是?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他虽然胆小,但足够精明,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和这个女婿绑在一起了,荣辱一体,真要提出逃离铁山卫,恐怕不仅仅是权力没了,包括官职在内的一切都会失去。这个女婿的铁腕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从前威海卫同知杨奇志,到百尺崖的副千户冯守义,得罪了陈雨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陈雨看了看顾大锤:“我也想不受干扰,安心发展壮大,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既然在鞑子眼皮子底下,而且靠吸他们的血来扩大咱们的人口,就要做好随时面对鞑子报复的心理准备。”
邓范说:“可是,咱们正……正式的战兵还只有千余人,农兵倒是过万了,但一半以上是没……没有打过仗的,拿什么和鞑子硬拼?”
顾大锤也附和:“而且咱们农庄所辖的田亩已经上万亩,大半都开始春耕播种,要是鞑子一来,破坏了地里的庄稼,这半年多的心血就白费了。另外,除了当兵的之外,那些拖家带口来的汉人手无寸铁,鞑子来了肯定把他们重新掳走。”
陈雨镇定地说:“坛坛罐罐多了,当然不能像当初对付马福塔一样,把鞑子放进来打。所以,我们必须制定对策,既要挡住鞑子的进攻,又要保住农庄。农庄的屯田和人丁都是我们的本钱,有了这些,我们才会有充足的粮食和源源不断的兵源。”
众人都安静下来,等待陈雨的决定。他们也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在抵挡鞑子兵锋的前提下,保住屯田不被破坏,丁口不被掳走。
陈雨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我决定,以鸭绿江为界,建立一道防线,把鞑子挡在鸭绿江以北,御敌于国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