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斗嘴的时候,“吱呀”一声,衙署的大门打开了,赵梓隆走出门外,朝门内拱手道:“严大人请留步。”
严正却跟了出来:“下官送送佥事大人。”
谈完了?陈雨和冯守义立刻分别迎了上去。
赵梓隆路过陈雨身边时,轻轻地说了声:“妥了,走吧。”
陈雨满肚子话想问,可他也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宜谈这些话题,把好奇都吞回了肚子里,跟在赵梓隆身边走了。
冯守义忍不住问:“千户大人,那年轻佥事说啥了?”
“对佥事大人恭敬一些!”严正瞪了他一眼,“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好好的招惹他手下的那名百户干什么?他要勾丁,你让他勾就是了,崖西村那么多铁匠,少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属下还不是怕泄露了村里的秘密……”冯守义辩解道。
严正叹了口气,“现在好了,都知道了。你我的命运也决定了,我免去千户一职,调回都司衙门经历司做个经历……”
“经历?”冯守义忍不住问,“从正五品千户到六品经历,这不是贬职吗?”
“这还是赵佥事替我遮掩,要不然这个六品经历都没有。”严正摇摇头,“私自开矿、炼制铁器刀剑售卖盈利,历来都是朝廷禁止的事情,这事没人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必须追查罪责。你也跑不掉,免去副千户之职,降为试百户,留原所待用……”
“凭什么?”冯守义火冒三丈,“他不过是个威海卫的指挥佥事,怎么能代替都司衙门发号施令?再说了,千户大人您不是在都司衙门有关系吗,而且昨天连夜送去了书信,难道没用?要不然您去济南跑一趟,把开矿炼铁卖铁器的事压下去?”
严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奈:“赵佥事就是本官在都司衙门的关系……”
冯守义顿时傻眼了:“什么?”
……
“什么,您和他居然是这样的关系?”陈雨吃惊地问。
回去的途中,赵梓隆在陈雨的纠缠下,说出了他和严正之间的秘密。陈雨有些不敢置信,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赵梓隆点点头,淡淡地说:“他是我二叔的老部下,能外放到地方卫所做千户,全都是靠了我二叔的提携。所以,他的去留,不过是二叔一句话的事情。二叔向来疼我,加上崖西村的事情,我一封信过去,于公于私,二叔都会采纳我的提议。”
“所以,您提出的处置意见,其实也差不多是最终的结局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
陈雨咋舌不已,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抱了这样一根大腿——赵梓隆的二叔居然是山东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同知,从二品的高官!这赵佥事简直是个隐藏BOSS啊,当真是捡到宝了!
当在纸上看到古代的这些官职时,陈雨觉得这只是一个符号,什么卫指挥使司的同知、佥事,什么都司的二三品武官,都不算什么,哪有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样的官职显赫?可是真正进入到这个真实的年代后,身为一个底层的军户,陈雨才觉得这些以前看着不起眼的官职背后代表了怎样的权势。
当自己一无所有时,一个顾府的管事就能折磨得自己死去活来,一个千户几乎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即便做了百户之后,什么千户、总兵都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个卫指挥同知联手都指挥佥事设局,差点让自己在战场上送命;现在一个凭借自己一己之力难以撼动的直辖千户所,在赵梓隆这个官二代一句话之下就灰飞烟灭,看似骄横的冯守义之流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陈雨两世为官,对权力的认识更加深刻,也更加渴求掌握权力。好在现在有了不错的开局,直接上司顾千户已经放权,也抱牢了间接上司赵梓隆的大腿,还得到了朱大典、陈应元的赏识,只要好好经营,迟早可以出人头地。
解决了百尺崖千户所的麻烦之后,好消息接二连三而来。
历时一个月的地毯式清勾结束后,整个文登县内的军户余丁被一扫而空,备御后千户所的青壮增加了近千人,老兵加新丁达到了一千三百多人,千户所终于变得名副其实了;上了年纪的军户也被勾补了三四百人,弥补土地耕种人手的不足;同时军匠也增加了一两百人,制铳和铸炮的工匠都够了。
朱大典那边叙功的折子也看到了效果,山东都指挥使司按兵部、五军都督府的指示,任命陈雨补缺威海卫备御后千户所副千户,陈雨掌控千户所也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了。这次升迁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所以领取了副千户的告身、腰牌后,陈雨也没有太多的感触,还不如刚刚升为百户那会惊喜。
百尺崖守御千户所也收到了官方的调令,原千户严正调到都指挥使司衙门另行安排职务,千户一职暂由威海卫指挥使佥事赵梓隆兼任,原副千户冯守义降为试百户,负责千户所日常的事务。而被他们视为小金库的崖西村铁矿,则被悄悄移交给了威海卫备御后千户所管理。一切人事安排几乎都按照陈雨的意愿进行。
原本陈雨还想来个趁你病要你命,直接把百尺崖千户所的青壮都拉过来,继续扩编自己的队伍,让百尺崖千户所变成一个空城,却被兼任千户的指挥佥事赵梓隆拒绝了。
他的原话是:“我支持你振兴卫所,但只能在你的一亩三分地里折腾,不能整垮其他的千户所。做得太过,严正和冯守义今日的遭遇,就会是你明日的下场。”话说到这份上,陈雨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瑕不掩瑜,形势仍然一片大好。经过洗牌,陈雨以副千户的身份成了威海卫备御后千户所真正的话事人,还掌握了一直觊觎的铁矿,手底下的队伍也大大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