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翼和柳若茵在最里面一张矮几旁落座。两人没有像其他客人似的对坐,而是都坐在同一边,正对着门口。因为要吃饭,柳若茵便把幂蓠摘下,靠着墙壁放好。
店小二急忙上前招呼。店里没有菜单,只在墙壁上挂了十多块写有菜名的木牌。秦翼瞄了一眼那些木牌,就让柳若茵点菜。
“随便,吃什么都行。”柳若茵微笑着说道。
秦翼顿时头大,千好应付万好应付,唯独这“随便”最能应付。
想了想,秦翼便对店小二说道:“照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来四样,两荤两素,再来一个荤素搭配的汤羹……”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问柳若茵:“喝点酒吗?”
“小二,一碟豆腐,一壶酒,快点上。”就在此时,店门口走进一人,刚入店就大声嚷嚷。
秦翼抬头一看,咦,居然是他!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隔壁杂货店里占人家女孩便宜的那个登徒子。柳若茵也看到了此人,眉头不由地微微一皱。
店小二回过头,瞥了一眼入店的这位,小声嘀咕道:“真不要脸,就要这么点而虚头巴脑的东西,还嚷的那么大声。又是个不肯花钱的主儿。”
那人晃动脑袋,目光在店内一扫,忽然眼神一亮,立刻朝着柳若茵和秦翼这桌走来。
我去,这家伙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又贴上来了!秦翼的脑袋比刚才又大了一圈。
此人虽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柳若茵,可是走到旁边一张矮几旁之后,却止住了步子。然后就见他一提衣袍,在那张矮几旁就坐,身体正对着秦翼和柳若茵。他的坐姿极为端正,上身挺拔,姿态从容、面相庄严。哪里像是来吃饭的,竟像是在庙堂中坐而论道之人一般。
装叉!秦翼立刻在心中给出此人一个简单而又贴切的评价。
小二没有搭理此人,继续招呼秦翼和柳若茵。“二位,要酒吗?”
“算了,不要了。”柳若茵摇了摇头。
“好嘞,二位稍等,您要的菜一会儿就好。”小二转身就走。
“咳咳,小二哥,某要一碟豆腐、一壶酒。”那位登徒子又朝小二说道。这次倒没有大声嚷嚷。
“知道了,等着吧!”店小二似乎也不待见此人,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热情。
待那小二走离此人几步,此人忽然抬头望天……屋顶,张嘴就是一声:“噫唏嘘——”
这突然而至并且还怪声怪调的一嗓子,把秦翼和柳若茵都吓了一跳。店内的其他客人也纷纷侧目,看向此人。
“吾本明珠兮生颍川,苦磨十载兮若有成。欲放光彩兮照社稷,奈何尘土蔽兮难遂志。难遂志兮奈若何,奈若何兮……奈若何。”
此人竟忽然摇头晃脑的吟出一首诗。那骚包的样子,宛如诗仙附体。可他最后一句似乎实在想不出词了,竟然来了个“奈若何兮奈若何”。
秦翼和柳若茵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但一听到最后一句,秦翼顿时被噎了一下。柳若茵直接“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一笑,顿时如百花盛开,把对面那人看呆了。店内其他客人,也都扭过头盯着柳若茵看。
“咳咳……”柳若茵发现自己失态,面颊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对面那人似乎被柳若茵的咳嗽声惊醒,收起了那一脸猪哥相,随即对着柳若茵一拱手:“这位姑娘因何发笑,可是某之诗中有不妥之处?”
“咯咯,你自比蒙尘明珠,还想着照耀社稷,可你这人却不修德行,即便是真是明珠,也是掺着石头的珠子,难怪无人赏识。”柳若茵好像也来了兴趣,竟对此人所做的诗做起了评价。
她这话说的也极为刻薄,外人听不明白,但秦翼和吟诗那人却听懂了。柳若茵这是取笑那人在隔壁时借着人多拥挤的机会,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之事。
那人听了柳若茵的嘲讽之言,竟一点都不脸红,反而大笑道:“哈哈哈,某本疏狂人,行事无拘无束惯了,即便偶失小节,却也瑕不掩瑜。再者,方才隔壁之事,错不在某。花儿娇艳,自有蜂蝶聚拢。某乃其一也!”
一听此人之言,秦翼顿时生出一额头黑线,特么的人才啊,照你这说法,后世的那些强女干犯也不算错咯,只怪被他们施暴的女子打扮的太漂亮性感了呗?
“哼,不知羞耻的登徒子!”柳若茵怒了,直接骂上了。
“非也非也,某最多算一个浪子,却非登徒子。”那人笑嘻嘻的说道。说完,他竟直接站起,对着柳若茵一拱手:“颍川浪子郭嘉,这厢有礼了。”
此言一出,秦翼和柳若茵全都一震。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对方都是一脸惊容。
“若茵,我没听错吧,他说他是颍川郭嘉?”秦翼小声问柳若茵。
柳若茵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之人?”
秦翼也有些怀疑。郭嘉啊,大神啊,怎么会跑到元氏县来了,还与自己在这个小酒馆里碰面?
方才此人吟诗,开头第一句就点明他是颍川人士,但秦翼并未感到不妥。当年黄巾之乱时,颍川也属于重灾区。后来,韩馥入主冀州,广招流民,颍川应该也有不少人进入了冀州。
可是,此人一报出姓名,秦翼就不得不重视了。
“这位兄台请了,你方才说,你是颍川郭嘉?”秦翼也起身,对着此人拱手一礼。
“然也,兄台有何见教?”郭嘉双手倒背,一副很拉风的世外高人形象。可他瘦的跟麻杆似的,一身袍子也皱皱巴巴的,实在跟高人搭不上调。
“某听闻颍川有一奇人名叫郭嘉,表字奉孝,可是兄台你?”秦翼又问。
那人一怔:“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郭某其人的?”
卧槽,他竟然真是郭嘉!
“某自并州上党郡而来,与长子县县丞戏忠戏志才先生相识。有一日某与戏先生吃酒,戏先生谈及颍川风物,曾提到过你的名字。”秦翼向郭嘉解释。
“原来兄台与志才相识,如此说来,你我也不算陌生人了。”郭嘉当即说道,“既如此,可否容郭某与兄台并坐一席。恰好,某有些日子没见志才了,也好向兄台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固所愿,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