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升济的僚属。”
听秦翼自报家门,徐荣会意的点了下头,然后问秦翼:“升济派你来,找某家何事?”
秦翼再施一礼,道:“我家太守于辽东赴任,安顿下来后,感念于徐将军您的举荐之恩,特命秦某携带重礼,至雒阳拜谢将军。除此别无他事。”
“哈哈哈,升济太过见外了,我与他乃是同乡,自小玩到大的交情,堪比手足。举荐之事,徐某举手之劳而!”
徐荣似乎很愉悦,眉开眼笑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忽然眉头一皱,冷下脸就问秦翼:“某家听说,你把升济送给某的礼物给弄丢了?”
徐荣的目光中隐隐有杀气流露,秦翼心头狂震:肉戏来了,能不能糊弄住徐荣,就看接下来的表演了。
“扑通”一声,秦翼一下跪倒在地,接着就放声大嚎:“秦羽死罪,死罪啊……愧对我家主公与徐将军您啊——”
这一出太突然了,不但徐荣毫无思想准备,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帐内的那些亲卫也都被秦翼吓得一哆嗦。
“秦督邮,莫激动,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了,堂堂男儿,何故垂泪啊?”徐荣看着嚎啕大哭的秦翼,不免有些动容,放缓语气劝解道。
秦翼一边干嚎,一边以左手大袖遮脸,右手藏在衣袖后,手指偷偷蘸着唾沫,一个劲的往两个眼皮底下擦。
进营之前他的脸就已经被他自己抹了很多尘土,这会儿再用口水一擦,一张脸更加让人无法直视了。
“将军,都怪秦羽办事不利,把我家主公给您准备的礼物给弄丢了……秦羽死罪,死罪啊……”
秦翼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在辕门时对阮芳说的那番话再次叙述一遍。
“唉,世道不太平,秦督邮虽然丢失了礼物,却仍然不忘使命,历尽艰险寻找到徐某,这番忠义之心,令徐某感佩……”
说着话,徐荣竟站了起来,从帅案后走出来,几步走到秦翼面前,伸出双手扶起秦翼,又道:“秦督邮快快请起,徐某已知升济心意,至于礼物,乃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吧。”
“多谢徐将军体谅,秦某实在汗颜……唉!”
虽然不像刚才那般嚎叫了,但秦翼仍然不停的抹眼泪,两个眼珠也红的跟兔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他真的入了戏,以致哭红了眼睛,还是被他用手指揉红的。
“来来来,秦督邮快快请坐!”
徐荣搀扶着秦翼,将他引到挨近帅案的一张矮几后面。
被徐荣搀扶着,秦翼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来哥的演技还行。这个徐荣也是耿直人啊,竟然亲自搀扶我,我要不要躺倒地上撒泼打滚,讹他一下下?
不靠谱的念头也仅仅在秦翼心中一闪而过。他双腿跪在软垫上,正襟危坐。心里却是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以便继续应对徐荣。
徐荣走回帅案后方,重新坐下。
“秦督邮,升济可有书信给某?”徐荣问道。
秦翼似乎仍然陷在愧疚之中,声音哽咽道:“原本是有书信的,可秦某有一次被山贼紧追不放,情急之下跳进一条河中逃命,被河水一冲,书信也遗落了。”
“唉,苦了秦督邮了。”徐荣叹气道,“那升济近来可好?”
秦翼可不认为徐荣是在跟他闲谈,说不定人家这还是在试探他呢。
假装继续擦眼泪作为掩饰,秦翼心思电转,很快想好了应对之言,他强装出一副笑容,说道:“劳徐将军挂怀,我家主公身体康健,只是刚刚上任,政务千头万绪,却是一刻也不得闲。”
“秦督邮做官多久了?”徐荣忽然问起秦翼的情况。
这个问题秦翼早有准备,从容地回答道:“秦某也是初入官场。辽东那块因为挨近边境,情况极为复杂,民情政务也纷乱之至。公孙太守上任后,贴出招贤榜招才纳贤,秦某不才,应招面见公孙太守,与太守一番畅谈,便被太守聘为督邮。”
“哦,如此说来,秦督邮定有大才了,升济能得督邮相助,我这个老友也替他感到高兴啊!”
秦翼轻轻摆手,故作谦虚道:“秦某无甚才干,侥幸入得太守法眼罢了。”
“督邮过谦了,升济识人的眼光某还是知道的。”徐荣随口说了一句,又似是无意的问道:“升济家中老夫人可好?说起来,我也几年未见婶娘了,倒是想念的紧。”
“哦,老夫人……”秦翼刚想说老夫人挺好的,忽然发现徐荣看他的眼神似乎比刚才锐利了一些,他心中警意大生,立刻改口道:“说来惭愧,秦某一直未见过老夫人,也未听太守提及,实在不知老夫人近况。”
徐荣闻言,稍稍点头,忽地一手扶额做恍悟之态:“瞧我这记性,升济的母亲去年就过世了,我竟然还挂念着她……唉,天人两隔,今后再也见不到我那婶娘了呀!”
秦翼心头突突直跳:这货果然是在试探我,亏得我反应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未听太守提及老夫人呢。”秦翼也立刻做恍然大悟状,然后便安慰徐荣:“徐将军,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你也不必太过感怀了!”
徐荣点点头,转为正常表情,说道:“秦督邮远来辛苦,徐某此刻又即将与孙坚交战,军务繁忙,倒是顾不上与督邮久叙……”
不待徐荣把话说完,秦翼就立刻朝他一拱手,说道:“不敢劳将军久陪。秦某已经将主公的心意带到,这便返回辽东。”
说着话,他就站起来,欲向徐荣告辞。
徐荣也跟着站起,一抬手道:“秦督邮误会了,徐某可不是急着赶你走。你一路远来,想必也乏累的很,不如先在徐某营中暂作休息。待明日,徐某修书一封于升济,再派一队士兵护送督邮返回。”
“恭敬不如从命,秦某搅扰了!”
秦翼又朝徐荣拱了拱手,欣然听从。
直到这会儿,他心中才长松一口气。终于糊弄过去了,等到天黑夜深,就是哥行动之时。
徐荣立即吩咐一名亲卫,带秦翼下去休息。
秦翼跟着那名亲卫出了中军帐。
刚走出门口,他就看到一名军官打扮的人正欲进帐。那名带路的亲卫朝那人抱拳一礼,口称“华都督”。
那位华都督轻轻点了下头,诧异的看了秦翼一眼。
秦翼面带微笑,朝华都督拱手一礼,二人擦肩而过。
华都督?不会是华雄吧?他不是在胡轸手下么,怎么跑到徐荣的军营里了?
哦,如果此人真是华雄,那定是因为李蒙被我射死了,徐荣缺了副手,董卓便把华雄给派来了。
秦翼心中琢磨着事儿,脚下不停,跟着那名亲卫继续前行。
中军帐内,那位华都督问徐荣:“大都护,刚才那人是……”
“他自称是公孙升济的僚属,代公孙升济前来谢我举荐之恩的。”徐荣淡淡的回答,“不过,此人言辞闪烁,似有隐瞒,对他的话我却不能尽信。”
“难道都护怀疑他是孙坚派来的探子?”
徐荣摇了摇头:“说是探子却也不像。我军已然到此,一切虚实行军时就已暴露,孙坚没什么好打探的。”
“那都护的意思是……”
徐荣稍作沉思,忽然对着华都督诡异一笑:“仲杰,不如你待会儿去诈他一下如何?”
华都督稍愣,而后便哈哈一笑:“某明白该怎么做了。”